“秦老师,这表呢,七天内只要不是人为损坏都包退。一个月内包换。”小寒把附带的电池也交给了她,并帮她调好时间。
“真好看。”小寒上下打量了一下,真心赞道。
早有些家长围在旁边,这个时候无论是出于什么心态,也都满口称赞。
秦老师开心满溢。
上课铃响了,她挥手告别进园了,挥的就是那只戴着手表的手。
和“唉呀天太热了,我要把我的戒指脱掉”异曲同工。
“志强妈,你这个电子表借我看看呗。”刚刚围着秦老师的一个家长走了过来。
是一个微胖的女的,个子也高,肩上背着一只黑皮包。
在这个大多数人都还只拎着一只布缝的袋子或是竹编篮子的时候,她背着一只皮包,这就很打眼了。
再细一看,身上穿的也不错。
“行啊。”小寒利落地把自己手腕上戴的这块摘了下来,“姐,咋称呼你呀?”
“我姓谢。我小儿子和你儿子是同学,他叫林擒龙。”谢大姐接过表往胳膊上试戴。
她伸出的胳膊上戴着一块机械表。
小寒对表其实没有啥研究,但于千岩认识。
这是浪琴,矮胖的几何图形,金色的表框,连表针都是金色的。配的表带是黑色皮表带,表盘较大,非常适合手腕粗的人戴,显得人庄重华贵。
这在内地是买不到的,在香港估计也得预定。
前年回家的时候,他表哥收到过一块,当时收的八成新的,给了一千二。
谢大姐把手表摘下来仔细地收进背包里,再把电子表戴上。
戴好后,左看看右看看,满意地点点头。
她自己那块表太贵,天天戴着就和供了个祖宗一样,洗手的时候怕溅水,干活的时候怕磕到。天天戴同一块,也腻烦,买这么个小玩意换着戴,磕了碰了的也不用心疼。
“志强妈,你还有没有新的了,给我来一块。”谢大姐非常爽快。
“有。”小寒也不打机锋,直接掏了一块出来,“66块钱一支,给你搭一块电池。有任何质量问题,七天包退,三十天包换,但是要是人为损坏的话,我就不能管了。”
话说断,不犯病。
“中。”谢大姐掏了二百块钱出来,全是崭新的大团结:“秦老师那样式儿的,还有你爱人手上那样式的,一样给我来一块。”
小寒就算是见过世面,这一刻也有点被砸晕了。
这个世界竟是如此的参差。
小寒发愣的样取悦了谢大姐,她爽利地笑了起来,“志强妈,等我回去帮着你宣传宣传,我那些麻友们估计都能要。”
“中中。”小寒连声答应。于千岩已经拿出手表并调整好了时间。
小寒接过去后递给了大姐,大姐收好后,把小寒的表解下来还给她,再把自己的表戴回去。
“我们是平山村的,就是田那边就是了,您要是得空,到我家里坐坐。”小寒拿了两块钱找给她,随口客套了一下。
“行啊,我平日里就在镇子上呆着,都腻了,下个礼拜天吧,下个礼拜天,我带孩子去找你玩。”
小寒露出八颗牙齿,一脸呆样。
“姐,那我下礼拜天早上九点来这接你们。”于千岩说。
“不用接,我们自己过去,他爸有车有司机,一脚油门的事。”谢大姐摆了摆手,看了下时间:“我牌局要开始了,先走了啊。”
“唉,唉,再见。”小寒赶紧摆手。
这风一样的性子,小寒有点撵不上。
这一会儿功夫就卖出去四块了。小寒望了望于千岩。
于千岩笑了。
“这东西新鲜实用还便宜,肯定好卖。其实可以再涨点价,或者收点票。”于千岩说。
“那不认识的人就卖88,外加二斤票,啥票都行。”小寒斟酌了一下。
“百货商店里的表都得要工业券,现在急着买表结婚的人家也有人花钱买工业券的。咱们要布票吧,一块表加二尺布票,秋天了,得给孩子们做衣服了。”于千岩说。
“就按你说的办。你想的比我周到。”小寒笑着说:“都听你的。”
等于千岩在供销社成条的买烟,几瓶几瓶的买酒时,她想说话,又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现在农村串亲戚,哪有买这些的。
小寒本打算的是买点槽子糕和水果糖,再买两瓶罐头就行了。
她家不是就她一个孩子,她拿的礼太厚,对别人来说就形成了压力,反而不美。
她打算走时给她妈悄悄塞五十块钱,钱最实在,缺啥买啥。
“我是新女婿第一次上门,不能让别人小瞧了,下回就不拿这么多了。”于千岩看她满脸纠结说道。
呃,小寒干笑,她还真忘了这个茬。
“大哥家三个孩子,小弟家一个,大姐和小妹不知道回不回去,但万一回去呢,她们家一家也有两个,这一共有8个孩子,小的就给个红包,大的就给电子表,这样电子表就够用了。”于千岩计划着。
“你咋知道的?”小寒心想,我都不知道,她不好意思问,也不能问。
“我问秋荷了。”于千岩答。
对哦,她不能问,但于千岩可以问啊。
“要是一大家子都回去,那吃饭也是问题,咱们抽冷子回去,我妈不一定准备了,看看能不能买点肉。”小寒想了想说。
“去菜站看看吧。”
俩人大包小包从供销社出来,又去了学校附近的菜站,这会儿新鲜菜正好都运来,闫家镇有一个油田,虽然不大,但这个时代,在油田上班的那都可以说是富的流油,效益杠杠的,所以菜站里的菜也相对丰富些。
俩人买了五斤猪肉。
“行了,这礼可以了。”小寒说。
于千岩也略满意。
他们去车站找秋荷。
秋荷怀里抱着毛毛,牛牛和多多正在用脚玩石头剪刀布的游戏。
“秋荷,票买好没?”小寒把东西放到秋荷坐的凳子边,伸手抱毛毛。
“好了,九点十分开车,马上了。”
秋荷腕上也戴了块电子表,是比小寒小一圈的同款。
秋荷很少坐车,上了车就晕了。
最后忍不住扒着车窗开始吐。
这会儿也没啥塑料袋,看她实在吐得厉害,售票员骂骂咧咧的让司机停了车,让秋荷去路边吐,吐完了再上车。
秋荷又羞又自责。
眼泪汪汪地看了眼给她拍背的小寒。
在外面她一般不张口说话。
“还难受不?漱漱口。”小寒拧开一个罐头瓶,这是给孩子们带的凉白开水,留着路上喝的。
秋荷漱了漱口,站起身来。
后面可能路平坦了些,或是秋荷已经把胃里的东西吐空了,就再也没有吐过,但是人靠在椅背上,脸色都腊黄起来。
于千岩抱着毛毛,另一个座位上坐着牛牛和多多。
小寒坐她旁边照顾她。但也只能看看,并没有办法让她更舒服些。
余积离闫家镇非常远,事实上余积已经是另一个县了,只不过和凌河县接壤而已。
车子开了两个小时才算是到了余积。
余积是乡,离她家的村子还有些距离。
本来买票找车的事都是秋荷张罗,如今秋荷眼睛都有点睁不开,小寒就有点抓瞎。
她不知道咋回家啊。
“哎,这不是老章家的那孩子嘛,你咋搁这呢!”小寒闻声望过去,一个老汉,腰上别根旱烟袋,手上拎着一支鞭子过来搭话。
“叔。”小寒打了声招呼。
“这孩子,指定是离家时间长,连人都不认识了。我是村东边,你王二大爷,可不是叔,我比你爸可大。”
“二大爷。”小寒借坡下驴。
“你们这是回娘家?”
“嗯。回娘家。”
“那正好,我赶马车来给乡里送料的,这会儿空车,正好把你们捎回去。”
“哎哟,那可太谢谢您了。”
“还净整文明词,啥谢不谢的,等会儿我把车赶过来。”
王二大爷不一会儿赶着一辆马车过来了,马上上铺着稻草。
于千岩和秋荷一起打了招呼,抱着孩子上了车。
二大爷以为这是秋荷女婿,也没过多细问,看大家坐好了,一挥鞭,马儿跑了起来。
这边路修的好,全是柏油路,路面虽然也有损坏,但总体来说比乡村间的土路要好上许多。
“二大爷,咱这边看着富裕啊。”小寒看着路两边的家户,有好几座都是瓦房,这边好像叫民房。就是屋顶用上了瓦,墙还是土坯,但比低矮些的土坯房要好上不少。
“这边种的都是种子田,社员分的工分多点,日子嘛,是能好过点。”王二大爷倒也不谦虚。
这十里八村,哪家闺女不想嫁到这里来。
“你们这是赶回来给你大妈过六十六吧?”王二大爷开始闲聊。
小寒笑了一下,她哪里知道啊,误打误撞了。
“不过你们两家,这个也不太和睦,你爸不应该给你信吧。”
二大爷还挺八卦。
“嗯,是没给我信儿,我是寻思孩子快开学了,开学前带他们来姥爷家玩两天。”小寒回答。
“嗯,放假了上姥家玩两天没毛病。这小姑娘是晕车了吧,瞅瞅这脸和金纸一样,我家你大姐就这样,坐一回车就和小死一样,嫁得远了,娘家也不咋回来。”
“晕车确实难受。主要是路不好,要是路都像这样平,那估计能好点。”
二大爷点头,又问道:“这姑娘小伙是一家人吗?瞅着挺配。”
“这是我小姑子。那个是我对象。”小寒尴尬极了。
“啥玩愣?”二大爷一惊,差点把车赶到路边沟里。
“二大爷您小心。”小寒惊呼。
于千岩一把抓住了缰绳,稳住了马车。
“唉哟,不是,你女婿不是,不是……”二大爷看着文质彬彬的于千岩,把当兵的几个字咽了回去,章家二丫头的女婿他是见过的,比这小白脸高大魁梧,这根本不是一个人呐。
“我男人在部队上执行任务,牺牲了。这个是后面嫁的,我婆家帮我找的,二大爷你也知道,我拖着三个孩子,一个人养不活啊。”小寒说。
这信息量有点大,他拍了一下大腿想起来了,可不是听说章家当兵的女婿没了,主要是别人家的事,一下子没联想起来。
又说了一个人家,还是婆家帮着说的,这,这婆家也够开明的啊。
暗中嘬了一下牙花子。
不是自家的事,不该言声的就闭嘴。
但止不住好奇啊,这小伙子皮薄肉嫩的,长的是挺俊,但这也不是干活的料啊。
这不能够是知青吧。知青娶个寡妇,这这这,是有啥事吧?
二大爷内心激情澎湃,于千岩看得眼皮直跳,随时做好接替赶车这个重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