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西尔也说不上自己是个什么心情,说是担心兄弟伤心也好,说是想看看热闹也罢,说不上着急,心里泛酸。
说实在的,他羡慕安德烈能风风火火地追求诺兰,百无禁忌,不像他,为了个婚约瞻前顾后,藏藏掖掖的,分外难看。
说是追着安德烈出来的,其实步子不紧不慢,颇有出来散散心的味道。塞西尔慢悠悠地溜达,溜达着溜达着就到了宿舍区。
他神差鬼使地往205方向走,走到门口了才觉得不妥,等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抬手敲了好几下门。
没人应声,诺兰应该不在里面。
那能去哪儿呢?
塞西尔去了餐厅,餐厅没到饭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炊事员在收拾桌椅,空得喊一嗓子能听半天回声,也没别人的影子。
训练室没有。
武器库门口也没有。
医务室更没有,只有一个值班的亚雌莱尔。
见到塞西尔,莱尔对他招了招手:“塞西尔上将,你来得正好。麻烦过来一下。”
“什么事?”塞西尔乖乖过去。
莱尔是研究院下来的,在皇廷当过几个皇子的私人医生,后来被特聘到军部做医疗顾问又响应号召进入第一军团支援边境,论资历论年龄,都值得塞西尔称一声“您”。
莱尔把塞西尔叫医务室,开门见山地道:“我从梅尔文雄子嘴里发现一块坦维尔核心,吊着他命那块。这两天一直忙,没来得及上报,问问您该怎么处理。”
塞西尔想起来真有这么回事:“那应该是诺兰弄到的,他是编外人员,先放着找个机会直接给他吧。”
“好的,那没事了,您继续溜达吧。”莱尔笑眯眯地赶客。
“?”
不是,谁都能看出来他在溜达吗?
离开医务室,塞西尔也不想再在上面接着溜达,乘坐角落电梯来到了下一层。
军舰一共有两层,上面都是些常见的设施,下面则是栽培室和能源控制室。能源控制室没什么好看的,塞西尔决定去栽培室看看。
刚到栽培室,还没进门,就听见安德烈的声音。
“……就回答我一下,不管答案怎么样我都能接受,别不理我。”
安德烈的声音听起来委屈极了。
诺兰被他捏着衣角动不了,本来梗在喉咙里的气顿时泄了一半,采摘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转过身,正面安德烈,开口十分果断:“我不喜欢你。”
“……”安德烈睁大眼,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点什么,但最终只是垂下眼去,“这样啊……”
偷听别人说话不算很礼貌,塞西尔脚步只在门口停顿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安德烈:“那么能告诉我,你喜欢上将吗?”
乍然被点名,塞西尔稍微愣了一下,准备离开的脚步停了下来。
这下轮到诺兰沉默了。他沉默了良久,才模棱两可地说:“不是所有人都非得成双成对。”
这就是废话一句,根本没回答安德烈的问题。
但无疑,这句话是有倾向性的,来个心思细一点的或许能从中分析出无数种可能,但安德烈心思大条,他以为诺兰这句话说出来就是不喜欢上将的意思。
安德烈又抬了抬眼:“那为什么我不可以呢?我可以把我所有的资产都给你,也可以努力挣军功……虽然现在比不上上将,但我会努力的。我也可以保护你,可以……”
他跟倒豆子似的说,一句比一句急,生怕诺兰下一秒就会离开不听似的。
“安德烈。”诺兰打断他,轻声重复了一遍,“不是所有人都非得成双成对的。”
安德烈低着头,吸了吸鼻子,从声音来听像是哭了。
诺兰身上没有手帕,他只能抬起手,双手捧着安德烈的脸。果不其然,刚摸上去就是一手湿,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哗哗流。
“我……很特殊。”诺兰犹豫了很久,才艰难地开口,“或许,你们现在对我保持怀疑才是对的。”
“我不想怀疑……”安德烈抓住诺兰的手腕,眷恋似的在他手心蹭了蹭。
“我知道,所以我把你当……朋友。”诺兰说,“我的秘密太多,而伴侣这种关系承受不了太多的秘密,我们注定会分别,那可比一直保持朋友关系要令人难过太多了,对不对?”
安德烈闷闷地“嗯”,听着更委屈了。
诺兰勾起唇角,用气音轻轻笑了一声:“如果你想跟以前一样,继续一起吃饭,一起训练,或者一起出外勤一起战斗,都可以,我会跟你们一起。朋友也可以那样做,不是吗?”
“……嗯。”
安德烈埋头想了想,好像是那么回事,顿时感觉更委屈了:“所以你喜欢上将吗?”
好不容易偏过去的话题又转回来了,诺兰脸上的微笑微妙地一僵:“……喜欢。”
安德烈撇撇嘴:“哦。”
然后就没有其他表示了。
虫族对待伴侣喜欢的人态度比较干脆。如果是雄虫喜欢一个雌虫,根本不用问对方的意见,直接发生关系绑在身边就可以;而如果雌虫喜欢的雄虫心有所属,那就更好办了,带着自己全部身家求对方娶了自己,当雌侍也好。
雌雌恋虽然特殊,但也不是没有,毕竟种族特性摆在这里,雄虫就是少,每年都有无数雌虫落单,总有那么几个破罐子破摔开始追求摆脱繁衍天性的绝美爱情的。
这种爱情遇到情敌的状况很少,但虫族有种很干脆的优良种族天赋,那就是看对方意愿。对方喜欢谁、选择跟谁在一起,那都是他的自由,要实在对你没感觉,那就是有缘无分,没必要强求;对方要是摇摆不定,那更好办了,打一架吧,谁赢了谁抱得美人归。
没有说为了一个心上人,两个人展开长期的拉锯战,争个头破血流的,那样无论对谁来说都不好。
所以安德烈对诺兰喜欢塞西尔这件事并没有感觉,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就是为上将感到开心,毕竟他得到了自己认为最好的那个人的青睐。
“那以后……”安德烈又吸了吸鼻子,闷闷地说,“以后,你还吃我给你带的草莓小蛋糕吗?”
诺兰无奈,心道怎么这么幼稚:“吃。”
话音刚落,他就被安德烈拦腰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等等,停一下!”
诺兰微弱的抗议被安德烈忽视,硬是等诺兰头晕到说不出话来,他才把诺兰放下,怕他站不稳还扶了一把。
诺兰:“……”我谢谢你。
栽培室很安静,衬得门口那轻微的脚步声很明显。
塞西尔自认为悄无声息地离开栽培室门口,回到总控室。
艾伦还在疑惑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塞西尔先发制人地开口:“诺兰拒绝了安德烈,并且说……喜欢我?”
“知道。”艾伦的反应十分平淡,“他见你的第一面就说了,只是你好像从来没有在意而已。”
“可是……”塞西尔面目狰狞地“可是”半天,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我有婚约。”
跟皇子的。
那不是凭他第一军团军团长或者帝国上将的身份就能悔掉的婚约。
艾伦忙着整理报告,连头都没抬:“皇廷崇尚自由恋爱。”
“那也不能……不能……”塞西尔又是“不能”了半天,也没“不能”出个什么来,这下轮到他垂头丧气了,垂头丧气地上前,帮艾伦整理报告,“如果第一军团背叛殿下,或许会出大乱子。”
艾伦:“或许吧。现在主星形势不是很好看,花落谁家……有待商榷。”
塞西尔的手微妙地一顿,压低声音问:“是大殿下?”对待感情他或许会犹豫,但对待形势,塞西尔总是很敏锐。
艾伦:“军部最近有人事调动,换了好几个人,都是跟你一级的,甚至连元帅都换了一个。几个人都是坚定不移的安殿下拥护者,除此之外军部没有别的消息,很难让人不怀疑。”
塞西尔神色略有凝重:“陛下这几年身体不是很好,我们出发前还有回教廷休养的意思,不会已经……”
“不好说,还没有消息。”艾伦说完,又添了一句,“连病重的消息都没有。”
十足诡异。
当任虫皇是雌虫,奉行一雄一雌,所以皇廷结构并不复杂,除了虫皇,就是虫皇诞下的三个子嗣。
其中年纪最大的大皇子艾瑞克斯,是个雌虫,今年应该二十出头,将将成年。
二皇子安是个雄虫,也是塞西尔的婚约对象,更是虫皇指定的继承人,马上就要成年了,如果没出意外的话,成年之后就会继承皇位。
另外一个奥利弗,也是个雄虫,不过还是个十岁不到的幼崽,虽然受虫皇宠爱,但天生残缺,是个哑巴,按虫皇的意思,也有往教廷发展的趋势。
教廷如今式微,当今教皇自从二十年前坦维尔入侵事件之后避世不出,现在的教廷在帝国没有话语权,存在感极低,基本上没有威胁。
能打起来的,也就大皇子跟二皇子。
好死不死,这两个从小就没对过盘,不是你欺负我就是我抢你东西,长大后更是如此,今天你去福利院看望幼崽,明天我就去学校视察工作,在议会上更是吵得你死我活,争斗不休没一个闲着的。
连虫皇都对他们两个极为头疼,说等他们都成年了,一定要想办法分开,要是在一块,指不定得霍霍出什么乱子来。
照目前形势看,这两尊大佛又斗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