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上你醒了!”
那半身戎装的女人开心地跑来。轻轻扶起檀月煌后,一直昏睡的她终于看见了手里捏着的是什么。
“这……这朵花是,哪里来的?”
檀月煌一开口,像是忘了如何说话一般,嗓音干瘪又嘶哑。
梦里的花鲜艳娇嫩,可此时手里的花已经枯萎了。
原本淡青色的花瓣此刻变成了淡淡的枯黄,只有花瓣底部还有残留的一抹青色在述说它原本的颜色。
由此看,这花显然是被自己捏了很久。
毕方奇怪地看看她手里的花,又看看她难看的脸色,回答道。
“是我摘的,此花香有致幻止痛之效,前几日我为尊上接骨复脉,尊上疼得大叫,我实在没办法就去摘了这花让尊上嗅。后来尊上嗅完就捏在手里,我也不敢强行取下,就由着尊上捏到了今日。”
檀月煌靠在她柔软又结实的怀里,听着她的话愣愣地出神。
“原来,这花致幻……”
她呢喃着,毕方没听清,出声询问,檀月煌却又不答了。
在梦里她见到的就是这种花,摘下的也是这种花。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以为梦是真的。
但现在听毕方如此说,她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尧应该就不会像梦里那样了吧,他应该还好吧?应该没有娶纯姬吧?
逍遥神如果同自己一样爱他,应该不会做出让他遇到危险的事情吧……
一切的答案在这里都无法获得,她必须想办法尽早恢复法力出去才行。
等到回神,檀月煌才仔细打量起了身旁这位称呼她为‘尊上’的戎装女子。
“……毕方,真的是你!”
言语中带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可因为心里有事与身上有伤,檀月煌的动作和表情始终看起来很疲惫。
毕方见她认出自己,顿时喜笑颜开。
她习惯性地用脑袋亲昵地蹭蹭檀月煌的脸,笑眯眯道:“尊上还记得我!我真是太荣幸太开心了!都说尊上苏醒后就忘了一切,那现在应该是已经回想起来了吧?”
说着,毕方微微歪着脑袋去看檀月煌,那熟悉的动作和熟悉的声音,终于将檀月煌从悲伤里拉出来几分。
“是啊,全部想起来了。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在这里?”
檀月煌突然想到了正事,神色一下就严肃起来。
毕方听了,灰色的眼睛顿时透出愤慨,她暗暗咬了咬牙,回答道。
“是神族将我扔进来的。当日尊上不允我参战,我便躲在后方准备支援。可没想到还不等我出手,我就收到尊上大败的消息。当时我被愤怒冲昏头脑,冲上天界找神族要救你,结果却被抓起来扔进了这里。”
檀月煌听着,胸口因为气愤而剧烈的上下起伏。
毕方赶紧搂住她,为她抚平胸口顺气。
檀月煌抓着她强壮如男子的手放在手心,平复下来开口道:“你的仇我会替你报的,扔你进来的是谁?”
“是北天七星的开阳。”
“竟然是他!!这……”
檀月煌瞠目结舌,差点没背过气去。
就在她龇牙咧嘴还没骂出口时,毕方小心翼翼地开口了:“那个……尊上,请允许我斗胆询问。”
“你说,还有什么谁对你做了什么,我统统给他揪出来让你抽着玩儿!”
檀月煌怒目圆睁,好像当初被丢进秘境的是她。
毕方想了一下,小声道:“因为接骨,所以我斗胆看了尊上的身体。尊上为何现在体质如此之弱?甚至……甚至只有女儿身了。尊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看着毕方眼里赤裸裸的担忧和不解,檀月煌的义愤填膺瞬间变成了尴尬语塞。
“如果尊上为难,那属下就不问了。只是尊上实在单纯,我总担心您会被人欺骗利用……”
“哎,谁敢骗我,给祂十个胆子来骗我。”
檀月煌一听这种言论,顿时又耍起了无赖。
“可……”
“是我分了男体给苏隶安,所以现在只有女体了。至于体弱嘛,后遗症呗。”
“什么!!这可恶的狐狸。”
毕方听了顿时双手握拳,她灰色的眼睛里差点就要喷出火焰了。
檀月煌见状赶紧安抚:“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妥的……”
“那尊上的法力呢?为何一点法力都没有了!尊上又为何进这秘境?您如今进来就真是离死不远了!”
毕方猛地转过头来大喊,灰色的眸子里全是委屈,那一脸的担忧简直像是要哭了似的。
檀月煌看了,赶紧伸出尚且酸痛麻木的手臂轻轻揽住毕方的肩头,轻轻地拍着。
“别哭别哭,我没法力正是我进秘境的原因。”
“这是什么原因!”
“哎呀,好好听我说。”
“尊上……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我不知道所以要你跟我说啊,别老冲我喊了,耳朵疼。”
“……诺。”
主仆二人一来一往,先前的忧愁便暂时的烟消云散了。
崇砀山,松音殿。
纯山尧将那卷婚书交给了身边的如一道影子般的闫鸣之后,悄声交代道:“如果帝后回来了,你就把这个交给她,若她不收,就告诉她是我欠她的婚书。”
“诺。可倘若,帝后不回来了呢?”闫鸣为难地小心问道。
“那你便一千年后再去找她,找到了,再把这个给祂。这是本座最后一次交代给你的事情,切记办到。”
“……诺。主上还是好好休息吧,属下可以……”
“不用了,帝后出了五神峰后往哪去了?”
“帝后同苏隶安一同去了‘绝命秘境’,此外还跟进去一前一后两名神族,到现在都没有出来的迹象。”
“……两名神族,不行我得去找她……”
“主上!您现在身体这样,让属下替你去吧!”
纯山尧眉头紧皱且并不回答,反倒是急匆匆地往外走,不想刚到门口突然像是头疼犯了似的以手扶额摇摇欲坠。
闫鸣立马过去扶着,纯山尧缓了一下再睁眼,气势竟完全改变。
他突然直起身子,严肃地对闫鸣吩咐道:“去看看檀月煌的情况,盯紧点,别让她跑了。”
闫鸣愣了一秒,不想就见到纯山尧死死正死死地瞪着他。
额角流汗的他只能行礼道:“诺!”
转身出门,闫鸣无奈又疲惫地摇了摇头。
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与纯山尧进行过多少次这种对话了。
自从纯山尧与纯姬成婚之后,清醒的时候简直屈指可数。
闫鸣看看手里拿着的那卷被灵力封得死死的婚书,他心里也明白,这或许真的就是最后一次完成纯山尧的命令了。
想不到侍奉几百年的主人,曾经那样高高在上的存在,最后居然会落得这么个结局。
如果可以,他真想回到过去,找到商珝并在祂复生的时候就将其再次杀死。
如此,祂便不会惹出这么这么多的麻烦。
纯山尧为祂做的祂永远都不能明白。
如此一个盲目无知的妖,怎么配做妖族的领袖?怎么配站在纯山尧的身旁?
而且如果没有祂,纯山尧也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可最后闫鸣又能做什么?
替纯山尧给真正的商珝送信……可笑极了,假的那个在家里作威作福他不忍心除掉;真的那个在秘境生死难料他没办法去救。
好好一位帝王,因为感情就失了智。
世上还有比这更悲戚更唏嘘的吗?
闫鸣揉揉眉心,消失在一片黑烟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