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东风怎么都没想到米薇要领他去监牢看爸爸。一时间里没反应过来,只是傻愣愣地看着米薇。
“还看啥,走啊——对了,把那狗肉包起来,等一会儿给你爸爸吃。然后一会儿下楼再拿上两条烟。”米薇说。
郁东风迷迷糊糊地上了车。坐在米薇的蓝鸟车里,他几疑自己在做梦。让他“梦醒”的是米薇的摁喇叭声。
在监牢黑兮兮的大门前,米薇接连不断地摁喇叭,看到黑大门和门边的牌匾,他知道自己不是在做梦。
由于米薇的喇叭声节奏太过稠密,监牢值班人员骂骂咧咧出来:“这他妈谁呀,开个破车不知道怎么嘚瑟好了吧!”
见是米薇的蓝鸟,那人当即冷脸变笑脸,“哎呦,是三姐来了。”
“是我。”米薇、郁东风下车,米薇说:“今晚几个人值班?”
“前院四个,后院俩,一共六个人。”值班人员说。
“六个人呐,那应该也够。”米薇说:“我给你们拿了两条烟,还有吃的喝的在后备箱里——东风去把东西拿出来。”
“三姐破费,三姐破费!”值班人员身体超胖,堆着笑脸说:“三姐这么晚来肯定是有什么事儿,说吧,什么事儿?”
“事儿是肯定有。”米薇手指郁东风说:“他是我一个小兄弟,姓郁,是郁德彪的儿子,郁德彪现在在里面关着,今晚我想让孩子看看他爸。”
“行,我去跟值班的其他几个人沟通沟通。应该没啥大问题。”
监牢值班人员走后,郁东风的心紧张而兴奋,“三姐,大恩不言谢,东风放在心里了。”
“草,废话少说!一会儿见到你爸振作点,尽量挑他愿意听的说。”米薇轻轻拍拍郁东风肩头。
之前进去的超胖值班人员又出来了。郁东风的心悬到了嗓子眼。
“行,进去吧。”值班人员把门半开着招手。
郁东风长出口气。跟在米薇身后走进神秘而恐怖的黑大门。
黑大门里面倒也整齐干净,与之正常机关单位相比,感官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三姐,你跟我到值班室去坐一会儿,我已经通知后院的人把郁德彪带出来了。”值班人员指指郁东风继续说道:“我带他去会见室,让他爷俩唠一会。”
“嗯,太谢谢了!”米薇说:“太给三姐面子了,以后,以后啊,赶上个节假日什么的,就到三姐那玩,筹码随便抓。”
走进会见室,郁东风首先看到一张脸,一张全无血色的脸——那是郁德彪瘦削苍白的脸。
“爸,你还好吗?”郁东风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还好吧,就是想你和你妈。”郁德彪眼泪大颗大颗地顺着他那张苍白的脸往下滑。
“我们你不用惦记。都好着呢。”郁东风说到这里,想起了已经疯掉了的妈妈,心如刀绞般地疼痛。
“哎,好能好到哪去了!”郁德彪说:“你妈这辈子连顿像点样的饭都没做过,这回倒好,我都不敢想象!呜——”
“爸你别哭!”郁东风说不让爸爸哭,自己也已泣不成声。
哭是痛苦的产物。眼泪跟哭有关系,但不是绑定的。
哭有时也是不良情绪的宣泄。话说郁德彪、郁东风父子好一顿痛哭过后,郁德彪像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止住哭声,问郁东风道:“我忘了问你呢,你是怎么进来的?是你师父给疏通的关系?”
“不是,是我三姐。”郁东风说:“我三姐还听我说你爱吃狗肉,让我给你带些来。给,爸你吃。”
郁德彪平时最爱吃狗肉,可这时他是一口也咽不下去。好像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你说的三姐是哪个三姐?”
“是米薇。”郁东风说:“除了米薇三姐,别的三姐也没这么大的面儿啊。”
“是她?!”郁德彪说:“她那么高的身份,你怎么够得到的呢?
米薇我知道,那可是个女中豪杰,是个仗义讲究的江湖人呐!”
“我跟她外甥大奎是拜把子兄弟——这是一层关系。”郁东风说:“另一层关系是我跟三姐很投缘,我特别佩服她。所以才有咱爷俩今晚的见面。”
“哦,是这样啊。”郁德彪点头。
······
郁德彪、郁东风父子聊了足足二十几分钟,超胖值班人员推门进来,说:“时间差不多了,你爷俩说再见吧。”
“再见······再见······”郁德彪凄楚地说道:“再见是活着的人说的,我这只剩半条命的人还说什么再见。东风,好好照顾你妈!好好照顾你自己!爸走那天来送送爸!”
郁东风没说话,就只是点头点头再点头。不是他没话可说,而是他悲伤得说不出话。
郁德彪缓缓站起,从头到脚,再从脚到头,仔仔细细把儿子看了够。然后转身离开。
郁东风则一直注视着爸爸的一举一动,然后把看到的一把一把地往心里塞。为的是像影集一样永远珍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