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马没有马料,瘦骨嶙峋,脊背如嶙峋的山脊,走起路来一摇三晃。
唐宋骑在这马上,一路下来,大腿内侧的皮肤被磨得破了皮,黏在衣料上。
屁股更是遭罪,被马背狠狠顶得生疼,每一下都像钝刀子在割。
大丈夫疼也不能说出口。
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生怕旁人瞧出一丝端倪。
奈何唐糖是个机灵鬼,眼尖得很,一下就发现唐宋走路姿势不对。
唐宋硬着头皮,故作镇定地摇了摇头,扯出个生硬的笑:“没事,就是地滑。”
唐糖垂眸,盯着脚下平整的雪地,小脚轻快地滑动几下。
“哪滑了?”
给大军定制的军靴可都是防滑的。
*
沈丞相府。
身穿夜行衣的神秘人,身形鬼魅,避开巡逻士卒,悄然潜至丞相府后墙。
身形一跃,如飞燕般轻巧翻过墙头,隐在暗处。
只见丞相书房灯火通明。
神秘人步子无声,挪至书房暗处的窗户边,屏息凝神。
沈丞相的声音压得极低,神秘人竖起耳朵,隐约捕捉到“瘟疫、夺权、谣言”等字眼,心头一震。
正听得入神,屋内交谈戛然而止。
紧接着,房门“猛”地被推开。
一道娇蛮的哭诉声传出:“爹爹,女儿今日被一个不知哪来的贱人欺负了,您要为女儿做主呀~”
神秘人眉头紧蹙,满脸不耐,身形再度跃起。
如黑色闪电般翻过府墙,须臾间消失于黑夜。
*
乱葬坑边,尸体堆积。
地下的隐约可见森森白骨,上层是这一两日刚死的士兵,得益于寒冷天气,面容还能瞧得真切。
白靖伸手指了指,晃了晃手里的灯光,精准地画出圈圈。
随后“啪”地一下拍在唐宋肩膀上。
唐宋身体瞬间僵硬,目光死死落在被拍的地方,眉头拧成死结。
他方才明明瞧见白靖用这手翻尸体了,那尸体溃烂肿胀,脓水鼓鼓,仿若随时会爆开。
要是气温高一点,铁定当场炸裂。
唐宋怒目圆睁:“别用你摸尸体的手摸我!!”
白靖耸耸肩,满不在乎。
心里还犯嘀咕:这宋哥今儿个什么情况,以往抬南蛮人尸体的时候,也没这么抵触啊~
他倒也没多想,自知确实不该没洗手就拍人,权当自个儿理亏。
乱葬岗可是最容易滋生疫病的地方啊~
唐宋当真是有些抵触的。
两人将最上面趴在尸堆上的三名暴毙士兵,稳稳抬出来放在雪地上。
眼尖的白靖余光一扫,又发现一具,赶忙拖出来。
四具尸体整齐排列,统一定制的棉服成了辨认身份的关键。
幸好衣服没被扒掉,不然真抓瞎。
“将军,不是只有三具吗?怎么多了一具?”唐糖看着地上尸体,心底泛起不安的涟漪。
“唐宋,你俩再看看,还有没有?”
唐宋白靖依她之言在乱葬坑转了好几圈,眼睛瞪得铜铃大,仔细辨认。
“唐姑娘,将军、确认过了,坑内没有了。”唐宋说。
“何来多了一具?”唐糖小声嘀咕。
“白靖,尸检。”
涂山暻眉心紧蹙,官府为何不如实通报?
先查死因要紧。
白靖掏出崭新手术刀包,轻轻一推,各式工具整齐铺开。
医用无菌手套,白色密封袋、手术刀、手术剪、手术镊、血管钳、持针器、组织钳,小型扩张器等。
即可做手术也可用来解剖。
唐宋双手稳稳提着电灯,双灯光束聚焦在白靖与尸体上。
白靖严谨地检查着尸体。
周遭静得只剩风声。
验尸全程,白靖脸色一变再变。
唐糖虽不懂门道,但瞧着也觉出异样。
伸手指向第四具尸体:“将军,尸体嘴唇乌紫,怕是中毒迹象。”
白靖点头,印证了她的说法。
涂山暻出声:“那具尸体中毒尤为明显,这三具表面倒不像是中毒,你对这个也懂?”
唐糖俏皮一笑,拉了拉帽子:“拍古偶剧,接触过些剧本,也就略懂皮毛~”
白靖聚精会神,手术刀精准划破尸体气管,接着揭开棉衣。
涂山暻见状,一步侧身,高大身形如屏障般挡在唐糖面前。
唐糖好奇心作祟,探出脑袋瞄了一眼,随即惊呼:“咦~将军,白靖脱去尸体的衣服,是在检查尸体有没有外伤吗?”
不等涂山暻回答,她立马回过神。
仰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仿若羽毛轻拂心头。
酥酥痒痒。
唐糖佯装受惊,低下头,捂住眼睛,转身背对着尸体。
白靖手脚麻利,为尸体系好衣带。
瞥一眼背身的唐姑娘,心领神会,轻拍唐宋肩膀。
唐宋低头,瞧见肩膀上隐约血水,怒火“噌”地冒起:“不要摸我!!!!”
这话一落,涂山暻和唐糖齐齐转身。
地上尸体已穿戴整齐,尸检完毕。
白靖不好意思赔笑,飞速脱去手套,掏出怀中纸笔,笔走龙蛇写下结果,撕下递给涂山暻。
“四具尸体,其中三具身体无外伤,喉咙发黑有中毒迹象,毒发症状与疫病相似,极易混淆视听,头颅又插入约五寸长针;另一具嘴唇发黑,死因是中毒。”
唐糖看完,柳眉紧蹙:“将军,看来真不是天灾瘟疫,而是人祸!”
“怕毒不死,又再下杀手,太歹毒了,另一具直接毒死,毫无粉饰,匪夷所思……”
涂山暻微微颔首:“第四具尸体被刻意隐瞒,或许撞见凶手行凶,才丢了性命。”
唐糖点了点头。
“唐宋,回去后对照花名册,查出他们的身份,没战死沙场,却折在权谋下,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是将军。”
唐宋说完,利落揭开背上工兵铲,甩手丢给白靖一把。
涂山暻和唐糖先行回到马车,唐糖掏出消毒喷雾,给自己和涂山暻周身喷了个遍。
又点起熏香。
可几种气味一混合,熏得人脑仁疼,唐糖忙取下口罩,嘟囔:“这跟毒气弹似的!”
涂山暻看唐糖,满眼笑意。
天寒地冻,挖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一盏茶功夫,唐宋和白靖满头大汗折回。
马车颠簸着回汇德门。
半途,一道黑影如鬼魅般隐匿在暗处,锁定马车后,现出身形。
唐宋、白靖瞬间警惕,手按刀柄。
唐宋正要拔刀。
黑衣人“唰”地拉下面罩,痞痞一笑:“是我啊,小宋宋,不用那么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