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扶苏侧目看向几位入席的祭酒先生,心中微动,细细打量起几人。
扶苏一行人来到上阴学宫已一月有余,这一月之中,除却拜访大祭酒之外,只要是孔苏有课,他都是不曾缺席。
甚至已然开始修炼孔苏的儒道横练术,待真正接触到这门儒道炼体功法,扶苏才得以知晓其中的颇多益处。
强健、打磨体魄,不仅使得读书人亦是有了江湖武夫的强悍体魄,更有延年益寿之效。
修习横练术一月,虽贵气难掩,但扶苏已然是褪去了一月前那副养尊处优的姿态。
一身筋肉虽不似上阴学宫学子那般可怖,可亦是紧实有力,就连脸庞之上也时常涌现坚韧之色。
较之以往,更具几分豪迈,有些洗尽铅华的意味在其中。
如此炼体功法不仅让他对孔苏更感兴趣,其身后那位老师也是更加勾动扶苏的好奇之心。
可刻意孔苏一月,却是毫无所获。
孔苏除了一月前与王祭酒于课堂之上有所交汇,剩下的时日,要么是在紫竹园自行修炼,要么就是在学堂之上授课,便再未曾接触其余祭酒。
可王祭酒于孔苏分明不对付,自然不可能是孔苏身后那位老师了。
况且若这两人真是师徒,那赵恺便是孔苏的同门师兄弟了。
赵恺又怎会因为多次针对孔苏而违反上阴学宫规矩被逐出学宫?
诸多疑惑之处,使得孔苏口中的那位祭酒老师的身份愈发扑朔迷离。
今日几位祭酒先生联袂前来,若这几位祭酒真不是前来寻衅的,其中说不准就有孔苏身后的那位老师。
扶苏不由得打起精神,细细打量其几位祭酒先生。
而在众士子的猜疑困惑与期待之中,孔苏现身,步入学堂。
孔苏在看到听课席中的几位祭酒先生之时,倒是未曾猜疑几人今日前来的目的。
观几位祭酒体相,气色红润、老而弥坚,显然已是修得儒家横练术。
孔苏近日还曾有所疑惑,为何涌入体内的文气莫名多了些,还以为是徐风年亦或是轩辕敬诚已然开始传道,将其学说思想发扬了出去。
原来是几位祭酒先生习他儒家横练术所为。
可诸位学识渊博的祭酒先生……光是给文气可不够,今日便要从几人身上摄取像样的系统奖励!
孔苏将课本放于讲台之上,负手而立,眼眸看向台下众人。
在众人期待神色之中,孔苏缓缓开口:“同往日一样,今日先讲抡语。”
“何为‘有教无类’?”
今日孔苏原本是打算传授士子们另外一则抡语的,可却是见到诸位祭酒先生来此,那便因材施教一番,好叫几位祭酒先生身临其境,深刻理会其中真意。
听闻孔苏询问,当即有士子起身应答道:“此言乃是指不分贵贱贤愚,都可以对其传道授课。”
这位士子所言依旧是儒道正解,众士子虽明知定与孔苏之意相差甚远,但却是无人觉着诧异。
正解总得有人来说。
孔苏同常日一般摇头示意。
“此言是儒道正解没错,但于我而言,却不是这般意思。”
“其内核含义乃是……”
众学子已然备好笔墨,静待孔苏所言,可孔苏却是话音一转,伸出一手,手掌半侧,微微一笑道:“诸位大可尝试理解一番,道明心中见解。”
授课大半年光景,孔苏过往都是直言抡语真意,今日却是有所不同。
当堂学子习其思想学说,修其儒家横练术时日不短了,是时候让众人自行去理解。
就好比喂食孩童,总不能一直嚼碎投喂,孩童总有一天会成长,总有一天得学着自己吃饭。
孔苏不同往日之举倒是令席间士子微愣,不过很快便有人理解孔苏此举是为何意。
台下当即议论纷纷。
不多时,议论之声渐歇。
有士子起身道:“孔先生,此言真意是否为:不论你是何身份,只要是遇上了我讲道理,那便只得洗耳恭听。”
孔苏欣慰点头,示意该士子入座。
“很好,有些意味在其中了,可还有人要做增补?”
有人略作思索,起身应道:“我教你为人处世之时,只管听着,若是不听,那便只得用拳头叫你听着了。”
众士子闻言,接连点头,这番解释应当是最临近孔苏之儒道真意了。
不曾想孔苏却是摇头道:“最后半句显得多余了。”
“吾等教授他人为人处世之时,可不会顾及其是何身份,此言没错,但后半句就无需再加了。”
话音一转,孔苏掷地有声喝道:“尔等习横练儒道,便是要叫其见了你的拳头,见了你一身劲气,便要乖乖听理,而不是以拳唬之。”
“往日尔等还未曾修得横练术之时,他人观尔等样貌,蛮横之人当然不会听理,那便要出拳,好叫其好生听着。”
“可今时不同往日,尔等修得儒家横练术,便无需如此了,当是得用一身气魄震慑其人。”
孔苏伸出一手,单指自己。
“就好比是我,如若说我与人讲理,诸位觉得何人敢不听?”
孔苏脱口而出,却又觉得此言有所不妥,遂填补了一句。
“自然也会有少许不听理之人,那便是其一身实力在我之上才会如此,实力弱之于我,你叫他叛逆一下试试!”
台下士子闻言为之一震,若有所思。
几位祭酒亦是在思索其中关键所在。
儒家重理,亘古不变。
理之一字,万变不离其宗,大同小异,只不过是于不同人、于不同事,理所衍生出些许不同罢了。
几人于上阴学宫授课多年,少见有不听理之人。
一来,能够进入上阴学宫求学的读书人本就是读书人之中的佼佼者,大多乃是慕名而来,自然不会不听,反倒是以能见到祭酒授课为荣。
二来,入了上阴学宫,无论你在外是何身份,在这学宫之内那便只是一个士子而已。
徐谓熊、赵恺两人不正是如此,学宫之中还有不少官宦子弟,亦是如此。
孔苏此言似乎正是说的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