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帝城楼。
于新浪于此将将他与孔苏对话之间的各种详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只是平铺直叙，未曾掺杂丝毫自我情绪在其中。
其身前站立的王仙之听闻两人之间的问答，不由得陷入沉思。
良久，王仙之轻轻挥了挥衣袍，淡淡道了声，“知道了，你且去吧。”
于新浪行礼，恭敬告退，下了城楼。
待于新浪离去，王仙之回身，远眺东海，若有所思。
原以为此番问答中，那孔苏会道出他己身，却不曾想孔苏竟然将自己抛离外在，说了他人之名。
孔苏与吴六鼎入城那日，王仙之便有所感应。
其身上有着非比寻常的气运，若是不出差池，他日定然能走踏足大道，甚至是与之并肩的地步。
可这读书人却将自己摘出。
相较于孔苏所言的那些熟人，他更想见识见识这位从未在江湖之上显露名声的读书人，他日会有何等成就。
儒家又要出一绝世强龙了。
……
孔苏于于新浪一番对话之后，平日里依然循规蹈矩，按部就班，日复一日摆摊，时不时与苟有方方言语几句，隐晦传道于他。
白日里摆摊，夜晚便于阁楼之中潜心修炼，领悟儒门剑道。
这日，于摊前为人解惑的孔苏刚与一人言罢，人群之中便挤入一老儒生。
老者其貌不扬，身子骨看上去有些孱弱，便同乡野上了年纪的教书先生一般。
可孔苏却是无比重视此人，只因这位老儒生现身之时，孔苏便感知到了其体内远强于自己的浩然正气。
此人俨然是一位儒道大家！
孔苏心中不由得猜测其身份，若是离阳的读书人，有如此浑厚的浩然正气，身在上阴学宫的孔苏，即便是未见过此人，便也能知晓此人生平，可却是毫无印象。
那此人便不是离阳的读书人了。
孔苏在脑海里搜寻着有关身前这样的读书人，却是毫无所获。
一时半会儿也想不起此身前这位究竟是何人。
在孔苏打量这位老儒生之时，其亦是在打量着这位在离阳儒家圣地掀起变革风波的年轻读书人。
确实去传闻一般，不似读书人，倒像是那江湖武夫。
不过其体内那股还算雄厚的浩然正气倒是为他正身了。
确实是个读书人，且还是个心有所得的读书人。
“这位解惑先生，我有几事不解，可否请教一二？”
孔苏闻言，心头一喜，又是一条大鱼闻着味儿来了。
那便抛些鱼饵，好叫他咬饵上钩。
“老先生，我这样处请教有个规矩，一问银百两，或是以物抵之，不知老先生？”
老儒生微微一笑，这读书人还真是有趣，银钱时刻挂在嘴上。
“以物抵之，至于何物……不会叫你吃亏便是了。”
孔苏欣然接受，银钱他现在太多了，放阁楼里有些占地方，他本就身躯庞大，阁楼本就不大，又有银钱占地。
孔苏苦恼的很。
老儒生看着孔苏，淡然问道：“不知你这解惑先生为何要在上阴学宫掀起儒道变革，大推横练之法。”
孔苏心中一动，原来此人知晓他的身份。
那便更好办了。
如此儒道大家，听闻他孔苏之事迹前来询问，无非两种情形。
一是觉得他孔苏所言所行与正统儒道背地而驰，心有不忿，想要与他辩驳一番，叫他低头认错，醒悟悔改。
便同那王祭酒三番五次寻孔苏麻烦一般。
二是开明之人，欲得孔苏此举真义，探求其中关键。
便是同那徽山的读书人轩辕敬城一般。
从身前这位老先生言语之中，便能初见其是第一类人，可却是问得心平气和，不见半点激愤之色，这又好似第二类人，欲求孔苏真理。
不过无论是哪种，孔苏都能自若应对。
孔苏微微笑道。
“老先生觉得有何不妥？”
“你此举岂不是违背老祖宗们定下的诸多规矩？对先贤数百年积累沉淀下来的儒家道意否定侮辱？”
孔苏莞尔一笑，微微摇头。
“老先生这可就是给孔某扣高帽子了。”
“孔某所推行的横练儒道只不过儒之大道上的一分支罢了，儒家的根本仍是遵从的。”
“不过是在其之上另结瓜果罢了，草木尚且分枝，儒道这棵参天大树衍生出孔某这道枝丫有何不可？”
老儒生顿了顿，再问。
“你于上阴学宫之中大肆推行横练道义，言明读书人亦是需拳脚傍身，甚至于课堂之上说夫子论语正统阐述不过是浅显之意，这是否是在否定夫子学识，以横练之道再加以佐证？”
孔苏眉头微挑，这老家伙还真是会找刺。
他说夫子论语正解乃是浅显之意与他推行横练儒道确有联系，只不过是借着论语当做跳板，将他自己的抡语引出罢了，而横练儒道乃是以他的抡语、儒家横练术为核心。
这与他否定夫子，以横练儒道加以佐证有何干系？
孔苏不由得再度猜测起其身份，如此找茬的功夫，正是读书人的嘴皮子功夫的体现。
又有如此浩然正气……
在其所知的天下谋士之中，那画地为牢在北凉的李义山首先排除。
纳兰右慈容貌俊美，显然与之不符。
半寸舌袁本溪吐字不清，肯定也不是。
那算无遗策的黄龙士倒还有可能。
不过这家伙的言语之间却是带着一股蹩口之味，与孔苏此前想的不是离阳人一事相同。
听这口音，当是北方人无差。
孔苏一愣，难不成这人是北莽的谋士？
光是其体内那股远超孔苏的浩然正气，此人便绝不会是无名之辈。
而那北莽有名的谋士，又是儒道出身……
难不成是北莽太平令？
孔苏心中大致有了大致猜测，只是却不知这人远赴武帝城，于他有这番问答有是何用意。
当即酝酿言语，欲要验证其身份及其此番来意。
孔苏所想并无误，老儒生正是北莽太平令，游历中原二十载。
近一年来于各处读书人口中皆是有所听闻孔苏之名，其中骂名居多。
恰逢近半月武帝城中有一孔先生摆摊答疑解惑。
其中细节，稍加比对，他便已然确定这武帝城中摆摊之人便是出自上阴学宫的孔苏。
故此，返回北莽之前特意前来看看这位‘名动天下’的读书人究竟有何不同之处。
目前为止，寥寥数语之间。
倒也还算过得去。
可孔苏究竟如何，还要待他与之再多问上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