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妹妹,这句话如何说的是你?”
薛宝钗好气又好笑的看了跪在地上可怜兮兮的哥哥一眼,随即解释起来:“汉字离了水就是又,而金字又在侧,心中有一点。这不就是钗字?”
薛蟠一听顿时急了:“什么!亏我还觉得他是个好人,我妹子何时是祸端,等小爷我抓到……”
“哥哥,人家可从来没有说过我的坏话。这句谶言是一语双关。
离了水,意为离开故乡水土,说的恐怕是咱们离开金陵。
而金在榻则是指咱们家的富贵太大,却又守不住。
心中一团火……”
说到这里,薛宝钗停顿片刻后才继续开口:“恐怕就是告诉我们,莫要争一时之气,而去走那投机取巧的门路。
进则蒺藜生庭,语出晋书,意为后路不光明,有危险。
亢龙有悔出自易经,意思是居高位者,若不思后路戒骄戒躁,必定会衰落。
这是在劝告我们,不必因一时成败放在心上,要专心在故土经营,以谋求生机。”
说实话,薛虹的这几句谶言确实不难,找个秀才基本上就都可以解出来。
可薛宝钗明明只有十岁!蒺藜生庭语出晋书,甚至一般的举人,也未必能够知道出处。
因为晋书不属于考试内容,那玩意属于课外阅读。
薛宝钗一个小姑娘,一瞬间就能解出蒺藜生庭的含义,可见其聪颖好学。
薛蟠咧个大嘴从地上站起来鼓掌:“还是宝钗厉害!这都知道,要是能去科举,一准能拿个举人!”
看着自家哥哥的憨样,薛宝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见自家妹子开心的笑了,薛蟠挠了挠脑袋,也跟着开始傻笑。
薛姨妈无奈的看了看自家的傻儿子,又满是怜惜的摸了摸薛宝钗的头,心中一阵感叹:若是蟠儿能有宝钗一半的聪慧,就好了。
而薛宝钗脸上虽然笑着,但手却紧紧的握着那封信,心中却掀起波澜。
最后那一句话不是一语双关,而是一语三关!
这第三关,恐怕就是说给自己的!
其实薛宝钗心中还真就有着一股火,她想证明自己,证明自己身为女儿,也同样可以为薛家撑起一片天!
她也想证明,自己并不比男儿差!因为家庭原因,薛宝钗有着非常重的功利心以及野心。
只不过这一切薛宝钗藏的太好了。她很聪明,明白这个世道是女人必须依附于男人的世道。
“哥哥,留下这封信的,就是今儿个被你‘请’回来的那位公子?他可还在府上?”
薛姨妈侧过头看向薛宝钗:“怎么?乖囡,莫非你想见见这个人?”
薛宝钗点了点头:“若非于礼不和,我确实想见见这位公子。
年不过双十便中举人,足可见其才华。
适才是哥哥无礼,叔父替咱们出面,奉上一百两银子,他却并未收下,更不曾记恨哥哥,更是留下了这三句良言。更可见是位难得的君子。
这三句话句句真心实意,鞭辟入里。他明明不是本地之人,仅仅听了一些传言,便可以看的如此透彻。
这样的人物,恐怕世所罕见。”
这里是后堂,左右并无外人,所以薛姨妈见薛宝钗这样推崇薛虹,忍不住调笑道:“我们家宝钗莫不是真的动心了?”
一提起这个薛蟠一下子就来了劲,瞪着眼睛道:“我就说薛虹大哥是个人才,宝钗只要你说句话,就算去磕头作揖,或是再动些手段我也将他给你绑回来!”
同姓不婚一事早在元朝末期就已经结束,本朝代初年,太祖皇帝为了快速恢复人口,颁布了一系列的律法。
其中就包括修改同姓不婚,只要不是同宗同族,就没有什么关系。也不违反礼制。
两人的话顿时令薛宝钗雪白的脸颊上生起一抹桃红:“妈,哥哥你们都在胡说些什么!我只是感慨这位薛虹公子的才华和能耐。
或许,若是这位公子愿意,真的可以助咱们家度过难关。”
薛宝钗只是随口一说,可一旁头脑简单的薛蟠却是听了进去。
……
返回扬州的路上,薛虹也在思考着金陵发生的事情。
乡试遭逢起火,这样的大事必然要进行调查,追责。
而这场火本身就是朝廷贼喊捉贼,那就说明火本身不重要。重要的是借这场火干什么。
还有薛家发生的事情,也令薛虹多少猜到了一点京城的情况。
恐怕现在,隆庆帝与太上皇这二龙之争,已经开始摆上台面了。
王子腾是勋贵的代表人物,一般来说,这样的人富贵已极,背后更是盘根错节,有着整个家族,必然是求稳,一动不如一静。
可结果呢?居然让自己的外甥女入宫。
这是否说明,这摊子水,已经开始浑起来了?
金陵一地,是开国勋贵的大本营,也是太上皇心腹嫡系所在。
例如金陵甄家,金陵体仁院总裁就是甄家的族长,掌管着应天府一干织造,并且与盐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这些盐商,又通过甄家,和各户勋贵,产生了利益交割。
谁想动盐政,那就是动勋贵集团的利益,更是在动太上皇的钱袋子!
薛虹虽不曾去过京城,但这些年里,隆庆帝的所作所为有目共睹,确实有明君之相。
任何一个心怀抱负的明君,都不可能任由金陵存在这么大的硕鼠!
现在南方的盐政问题,几乎已经要病入肺腑了。
私盐不单单影响了国库的税收,更抬高了盐价,使得百姓吃盐越来越贵。
盐商笼络当地官员,官商勾结,将政府的食盐大量垄断,制造人为的盐荒,而后再以数倍的价格出售食盐。
就这样,他们拿着政府的资源,借着当地官员的势,干着无本的买卖,搜刮百姓的钱财,侵吞着国家的盐税。
甚至还为了获取高额利润,向关外走私食盐。
一两银子,平年可以买足足一百斤的粮食,丰年更是可以买一百五十斤粮食,却只能买一斤盐。这还只是官盐的价格!
私盐一度可以卖到三两银子一斤!一户普通百姓家一年的收入,也就够买三斤盐的!
中等百姓的收入,也不过只够买上十斤。
而扬州,又是产盐的中转要地,两淮之盐皆经过此处运往天下,素来有“两淮盐,天下咸”的说法。
薛虹家也是扬州的一户小地主,自然知道扬州的盐商有多富。
以薛虹家举例,家中有田地四百多亩,这是他们家历代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一年折合收入银子约四百两。
刨去缴纳赋税、请工用人,以及种植成本,一年净收入也不过二百两银子。
可在盐商中,家资百万两的,也只不过是小商人,资产千万两以上,才能算是大盐商!
一年算起来,少说这些盐商光纸面上给国库造成的损失,就不下两三千万!
薛虹估计,京城里面的这位隆庆帝,对于这种情况恐怕已经忍了太久了,现在终于是忍无可忍,准备动手了。
薛虹坐在马车中,正在思索,忽然察觉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因为薛虹走的是官道,再加上一路上是利用举人的身份,跟着官府运送物资的车队,所以薛虹并不担心路上会有劫匪。
这毕竟不是王朝末年,也没有梁山好汉。
薛虹就不信,谁tm敢在官路上,劫持官府的车队!
这找死程度不亚于在全副武装的特警面前持刀抢劫。
“薛举人,我家大人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