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厚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引得所有人同时顺声望去,就连宋旖珊都忍不住掀起眼皮,看向声音的主人--站在朱红大门前的叶老太君。
她神色沉静,久经风霜的双眼充盈着淡定慈爱之色。
叶老太君微扬下巴,唇角轻勾,眉宇之中非但没有丝毫被禁军围府的慌张,反而还蒙着一丝清浅淡然的笑意。
“没想到我武侯府一点小事,竟还会引起这么大的风波。”
“诸位放心,武侯府不过是去宫中与皇上小聚,没有其他事,更不会有什么朝堂风波。”
叶老太君几句话便稳住了局面。
刚才还在讨论皇上究竟为何要对武侯府痛下杀手的众人瞬间安下心来。
武侯府身为朝堂支柱,与朝廷关系的好坏直接决定了朝堂是否会动荡。
武侯府外看热闹的人不仅是因为奇怪禁军为何要包围武侯府,更是因为想第一时间知道发生了什么,以推测朝堂是否会动荡。
如今叶老太君稳住了局面,便是稳住了人心!
宋旖珊眼看着四周众人逐渐安定,心中骤然升起些许寒意。
叶家还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在宋府,她输给了叶晚萧。
如今,自己辛辛苦苦设计的离间计,想让朝堂动荡,人心不稳,没想到居然被叶老太君几句话给颠覆了!
难道她宋旖珊注定要输给叶家人吗?
叶老太君说罢,抬手轻轻按动几下,沉声道:“没事的话,大家回去吧。”
说罢,她撩起袍角,手中凤头竹杖在地上轻砸,迈着四方步,神色坚毅地上了马车。
武侯府朱红色大门缓缓关上,一队禁军跟在马车后,迈着四方四正的步子,沉重的步伐声在城内回荡。
许是因为城中长巷太多,使得那步伐声在半空不住回响,将整座城池都笼罩在难以言喻的肃穆之中。
马车缓缓驶入宫中,在大殿前才停下。
几个宫女迎上前,躬身探手,扶着叶老太君下了马车。
“老太君,”叶老太君气场太强,震得宫女低着头,不敢与她直视,“皇上和诸位大人都在殿内等着您和夫人呢。”
叶老太君面无波澜,淡淡地嗯了一声:“叶大公子呢?”
“也……也在殿内。”
叶夫人在婢女地陪同下下了马车,快步上前,走到叶老太君身旁,拨开宫女,亲自搀扶叶老太君:“老太君,要不还是我去看看就是了。”
“您在马车里等着,您岁数大了,皇上不会介意的。”
叶老太君神色漠然,右手随意抬起,轻轻按了按:“不必。皇上既要召武侯府所有人,老身今日倒要看看,我武侯府上下究竟做了何事,值得皇上如此大动干戈。”
说罢,也不等叶夫人说话,叶老太君昂首阔步,径直入了大殿。
殿内百官分立在大殿两侧。
众人都低着头,噤若寒蝉,一句话也不敢说,整个大殿寂静得落针可闻。
老太君的凤头竹杖落在地上,每一声都格外清晰,声音在大殿内回荡萦绕,每一下都仿佛击在众人心上。
砰--凤头竹杖一声脆响,叶老太君在大殿长阶下站定。
“老身武侯府叶氏见过皇上。”
说着,叶老太君撩开身前长袍,屈膝便要行礼。
原本正襟危坐的皇上猛然起身,探出手,急切地按动几下:“老太君,您这是做什么?”
“您是先帝亲封的诰命夫人,就连先帝都对您尊敬有加,朕怎么敢受您的礼?”
“来人,快给老太君搬椅子来。”
皇上一挥手,几个太监搬着一把椅子迅速上前,不偏不倚地放在叶老太君身后。
就连叶夫人身后也放了一把小藤椅。
叶老太君面色淡然,眼皮都未曾掀起,只是鼻尖翕动两下,淡淡道:“多谢皇上,那老身就不客气了。”
她淡定地仿佛这就是皇上应该做的。
倒是座上的皇上嘴角抽动几下,额头轻跳,后背竟有一丝冷汗逐渐渗透而出。
待到叶老太君坐定,皇上才清了清嗓子,扫向站在长阶右侧的萧墨瑾:“瑾王,叶老太君已经来了,你要说什么,现在说吧。”
萧墨瑾狭长的眸子眯在一起,扫了殿内一圈,视线落在叶老太君身上时逐渐阴沉。
他刚要开口,却见叶老太君掀起眼皮,如刀的眼神直接落在萧墨瑾脸上。
萧墨瑾没有丝毫防备,猝不及防地和叶老太君四目相对。
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竟带着与众不同的锐利之色。
叶老太君动也不动地盯着萧墨瑾,看了片刻,唇角一勾,明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萧墨瑾就是能听到叶老太君冰冷的嘲讽。
“原来是瑾王派禁军围了武侯府。”叶老太君缓慢收回视线,脸上依旧带着淡如风轻的嗤笑,“这么多年来,老身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宏大的场面呢。”
叶老太君语调毫无波澜,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可萧墨瑾却不由自主地出了一身冷汗。
他垂下眼皮,右手不着痕迹地收进衣袖里,手指轻轻捏住掌心,直到掌心被掐得通红,泛起丝丝阵痛,才勉强让萧墨瑾定下心神。
“老太君误会了。”萧墨瑾强忍心下不安,试探着看向叶老太君,“老太君许久没有离开武侯府,本王是担心您骤然出府,会引得旁人窥视。”
“所以才特意派禁军前去武侯府保护,绝无其他意思。”
“是吗?”叶老太君冷嗤,竹杖滑到身前,双手按住凤头,手指在凤头上轻轻摩挲,“那老身就更不明白了。”
“宫中传旨,召武侯府全部人进宫问话。这事情非同小可,消息该是从宫中直接到了武侯府,绝无要经第二人之手的道理。”
叶老太君赫然别过头,狭长的双眼微眯,一瞬不瞬地凝视萧墨瑾。
“敢问瑾王,既然如此,王爷为何担心老身骤然出府会引起旁人窥视?”
“难不成是王爷打算将老身的行踪泄露给其他人,好让他们明目张胆的窥视吗?”
“若说王爷没有这打算,禁军又何来保护一说?”
“禁军既不是来保护武侯府,那又为何要包围武侯府?”
“王爷能否给老身一个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