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次出阵的时候,继国缘一在营帐中做了一个梦。
他很少做梦,记忆里上一次的梦……啊!那是第一次杀人的时候了。
害怕地去寺庙找到兄长,和他哭哭啼啼自己的恐惧与慌张。
晚上的梦境里,因为不安而睁眼,又被兄长好一番抚慰才好好安睡……
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
那之后,缘一再没有做过梦。
所以,梦境的一开始,缘一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就是朱太郎。
毕竟,圆滚滚的身体,短小的鳍,熟悉的、但是视角不一样的池子,还有身边懒洋洋摇动尾鳍的漂亮的蝶太郎——他一定就是朱太郎了。
所以,下意识的,他凑到了蝶太郎身边去,并殷勤地碰了碰蝶太郎的肚子和腹鳍。
蝶太郎一转身,长长的尾鳍打在他的脑袋上——缘一的身体在水波中晃了晃,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追上去。
他继续往蝶太郎身边凑,用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去碰蝶太郎的肚皮。
蝶太郎懒洋洋地避了避——没有避开!
于是就随他去了。
朱太郎的生活很轻松,每天在蝶太郎身边游动,扯动水草,吞吃鱼食,然后继续在蝶太郎身边游动——因为池子里只有他们两只金鱼,所以当然要挨在一起,否则生活不是太寂寞了吗?
蝶太郎是一只非常漂亮的金鱼,游动的时候,长长的红色的鳍在身边摇动,鳍上的线条完美无瑕,鳍的边界清晰又梦幻,简直要和水波融为一体——朱太郎只知道自己有一个圆滚滚的肚子,但是能够和漂亮的蝶太郎养在一个池子里,想必他也一定是一条非常漂亮的金鱼!
朱太郎的生活非常愉快!
直到有一天,吃食物的时候,他听到头顶有人在争吵。
——真是奇怪,为什么他能够听懂人类的话……
这样的疑惑,随着水流荡漾“嗖——”的一下就消失了。
他清晰地听到头上人类争吵的声音:
一个人说:“太可怜了,总是这样待在池子里,说不定,他们想要自由地活着。”
另一个人反驳:“他们被我养得很好。”
一个人又说:“衣食无忧不意味着自由。”
另一个人又反驳:“金鱼不需要自由。”
“你又不是金鱼,怎么知道金鱼的想法?”
“兄长也不是金鱼,怎么知道金鱼的想法?”
“因为我想要自由。”
“自由?是想要离开这里吗?”
“嗯,离这里远远的。”
“我和你一起?”
“可是我想要离你也远远的……”
“……”
啊呀!另一个家伙就说不出话来了!
朱太郎向水面看去——金鱼的眼睛看不出说话人类的模样,只觉得是两个高大的家伙。
朱太郎立刻游到蝶太郎身边,和他分享自己刚刚听到的话。
他搔动着自己短小的鳍,向蝶太郎传达“自由”“离开”之类的意思。
蝶太郎不堪其扰,用尾巴狠狠打了他一下,朱太郎只好偃旗息鼓。
——哎呀……自由……这是什么意思?
朱太郎独自思考这方面的话。
可金鱼的脑袋是思考不出来东西的,他甚至还没来得及想清楚“自由”的定义,可怕的事情就降临了。
他和蝶太郎被打捞起来。
一开始不觉得有问题,他以为又要进入那个窄小的鱼缸——没关系,因为鱼缸很小,所以要和蝶太郎更近地靠在一起,他觉得非常快活!因此连腹鳍都快乐地摇动着、期待着。
可是这一次,鱼缸并不是结果。
在鱼缸里浸没了一会儿之后,他和蝶太郎又被打捞起来,而后放进……放进一个从未见过的超级大的水池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