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青霭原本是想要在肩袋上绣上一条金龙,但李同显不让。
他借着灯光看见在纪青霭手指上有好几个针眼,打趣说她就缝这么一个布袋子都要受伤,若是还要绣什么复杂的龙纹,这双手到底还能不能要了?
反正不管纪青霭怎么保证,李同显都没松口,横竖是不让她再继续弄这些玩意儿。
“去,把你家青主子从太医院拿的药包拿来。”李同显拉着纪青霭的手从偏殿走出来,对守在门口的夏菽开口道。
纪青霭抬头,“皇上这就想要试一试?”
“嗯。”李同显点头。
很快,夏菽就将东西拿了过来。纪青霭接手后,将温热的药包放进肩袋里,然后整理平坦后,给李同显挂在了肩头。
要是放在平常,李同显觉得太医院这些药包都是花活儿,中看不中用。他哪里有时间一直躺在床榻上,让肩上敷着这些玩意儿?
但现在,纪青霭弄出来叫“肩袋”的东西,正好是让他能一边批阅奏折,一边热敷药。
甚好。
李同显将纪青霭拉着坐在自己身边,“你这小脑袋里装着的都是什么东西?怎么想出来这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纪青霭:“以前给嫔妾治病的大师想出来的法子,嫔妾哪有那么厉害?”
纪青霭没胡乱揽功在自己身上,她低敛着眉说,然后像是劝说一般对李同显接着道:“昨日皇上身体就不大舒服,或许太医给您扎一扎会好很多,但也是治标不治本,皇上应该多多注意休息,肩胛疼痛也不是小毛病。”
李同显失笑,他要是能休息的话,那哪里还能坐在这个位置上?
既然坐在了这个位置上,就不可能有太多休息的时日。
“这哪儿成?朝堂上的事那么多,总不能都丢下不管吧?前朝那位几十年不曾上朝的皇帝最后结局怎么样?眨眼间前朝覆灭,朕可不想老祖宗打下来的基业毁在朕手中。不然,百年之后,朕哪里还有颜面去下面见列祖列宗?”李同显低笑,他并没有因为刚才纪青霭有些越逾的话而生气,反而有点高兴。
他知道这是纪青霭在担心自己的身体而已。
纪青霭“哦”了声,然后脑袋一转,又提议:“不然,您日后处理正事儿的时候,就一直戴着吧?”
纪青霭现在是站在李同显身后,这药包辅以按摩或者针灸,能事半功倍。她用手正在“掐”着李同显后背上的两块硬实的肌肉,莹白的手指头现在都已经变得通红。
李同显听着耳边传来的声音,“你还管起朕来了?胆子可不小。”
话虽是这样说,但从李同显的语气里,可听不出来半点不乐意。
纪青霭:“那可以吗?”
李同显轻笑一声,他就喜欢纪青霭这劲儿。
又坦荡直白,又让人觉得熨帖。
就像是上一次秋猎之前,她缠着自己要带上扳指一样。
李同显知道她是为了自己考虑,“行,听你的。”
第二日,李同显下朝,留了几个礼部的官员商讨。
快年底,事情扎堆来了。
李同显在位的这四年时间,在朝堂上,手段强硬,这几年天公作美,四季也风调雨顺,没什么大灾大难。北方的边境也还算是安稳,唯一不大太平的,便是建安郡一带。
如今在李同显的案几上,便已经有好几封有关建安郡海上流寇的奏折。
李同显从前是在马背上打天下,而建安郡闽州一带,却是临海,他没什么经验。
这些海上的盗贼土匪猖獗,李同显是准备开春后,南下,直至闽州。
他倒是要亲眼去看看,究竟是海上流寇胆子太大,还是建安郡的一众官员都是废物。
眼下,李同显便是召集礼部的人,商议开春南下。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了一大半,礼部的人迟迟拿不出来个章程,李同显也有些恼了。
他跟前面几位皇帝都不大一样,有一说一,手腕铁血镇压,根本不是能让人随意糊弄的主。
但很显然,大夏朝这前几任皇帝留下的历史问题,仍旧笼罩着朝堂。比方说,这些文官,一个个的办事磨蹭,只求中庸之道,一个问题商讨个没完,还没什么进展。
李同显不耐烦,他脸色一沉,下面的的礼部的官员顿感如临大敌,一个个后背的衣服都快要被浸湿。
就在这时候,李同显的贴身大太监张义德进来了。
张义德心里也是很紧张,但没有办法,眼下这件事情,可是蓬莱宫那位主子亲口交代过的。他是不需要看自家主子后宫的人的脸色,但蓬莱宫这位可不一样啊!当初他就因为忘了回禀一句蓬莱宫那位的请太医的事,都受了杖责。此后,张义德怎么可能不敢将那位主子的话放在心上?
张义德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殿内凝滞的气氛。
李同显在看见张义德的身影时,眉心一皱。
“你来做什么?”李同显问。
显然,他这话听起来没多少耐心。
张义德心里叫苦不迭,自己这算不算是主动触了自家主子的霉头?
但他现在也不得不硬着头皮,走到李同显跟前低声道:“昨日青主子吩咐奴才,让奴才将这东西送过来,青主子说,她怕您给忘了,特意嘱托奴才。”
在张义德手里的托盘里,放着的便是昨日李同显已经体验过一次的装着太医院的药包的肩袋。
张义德不敢抬头,就这么规规矩矩地举着托盘。
不过很快,他就知道自己这一遭算是赌对了。
就在他将蓬莱宫那位的名字拉出来时候,周围的那股子低气压,似乎就变淡了很多。
片刻后,李同显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