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见她杀鸡,便也松泛了手,转身走进李氏房里,拿出昨儿买的那两盒点心。
她笑着放到前院石桌上:“三饼媳妇,尝尝这些点心,你桃花小姑昨日买的,甜腻着呢,正好配茶喝。”
两盒精致的点心放到桌上,吸引住了丁婆子的视线,心里不由嘀咕起来,赵桃花真是发达了,这样式的点心放到以前买一小块儿都嫌贵,如今竟是一盒一盒的买。
心里主意再多,也没耽误她拿点心。
这一拿便是捡了小半盒,丁婆子嘿嘿两声,又将手伸到另一盒里头:“我拿些过去给屋里的丫头片子们尝尝,她们平日里可吃不到这些好东西。”
“多亏了她们桃花小姑啊!”
她最后一句话声音极大,坐在灶屋烧火的赵桃花听得清清楚楚,她未分神去瞧,盯着灶膛里熊熊烈火一动不动,像是在发愣。
葛红玉瞅着赵桃花那呆愣的模样撇了撇嘴,瞧着也不是个聪明的,怎么偏生做生意这般好运呢,银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都往她袋里钻。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约莫酉时正,赵老太爷才带着大房的爷们孙女过来,院里已经支起两张圆木桌。赵老头见大哥进门,便立马去房里拿酒,欲想两人坐下小酌几杯。
大房的孙女们则是嘴巴热闹的恭喜柳氏一番,柳氏笑眯眯的推着石桌上的点心盒让她们吃,几个小女孩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每人拿了一块,就这么一直握在手里也不吃。
灶屋阵阵肉香味飘出来,溢满这个院落,大房的孙女们口水咽个不停,直到灶屋传来李氏喊吃饭的声音,立马站起身跑到桌边坐好。柳氏刚怀上行动还算轻松,她站起来扶了一把身子重的三饼媳妇,俩人走到靠院脚的地方坐着,不用频频起身挺好。
这边女眷桌还未坐齐人,爷们那桌却已经坐得整整齐齐,还上了几个小菜给他们下酒吃,只听到赵三根侃大山的声音响彻了整个院落。
李氏端着菜出来,剜了自家几个爷们一眼,院里还坐着一大桌的媳妇孙女们呢,青天白日里便说起了荤话。
就在菜快要上齐之际,院落外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赵鸿云,赵伯是这一家吗?”
众人听声望去,只见敞开的院门坎站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少年,看着坐在院门旁的大丫温声问道。
大丫有些愣住,少年清秀的脸庞让情窦未开的她有些羞怯,瑟瑟缩缩的点了点头,细声道:“是这家。”
“太好了。”少年高兴不已,转头冲外面喊道:“妙妙,是这家,让师傅下马车吧。”
赵老头起身走了过来,看清少年的脸庞后,惊喜喊道:“是阿青啊!你怎么找过来了?”
“赵伯,林叔与师傅说你们逃难来到县城,我们打听了几日才得知这里有赵姓一家人落脚,今日这才找上门。”阿青爽朗笑道。
妙妙跟在舆轻行身边走了过来,有些胆怯的打了个招呼:“赵伯好,桃花姐姐在吗……”
“在在在,桃花在灶屋帮她娘端菜呢,舆大夫快请进。”赵老头连忙侧身请人进来,转头对灶屋喊道:“她娘,快多拿三副碗筷来,有贵人上门了。”
舆轻行一进院门便对上柳氏的眼睛,他轻笑点头打招呼,又望向另外一桌,小家伙个头好像又蹿高了不少。
赵狸激动了站起身,距离他们上次见面已经过了很久,心里还是有些惦念他的,毕竟是亲父子,天生就多了一份亲近感。
见舆轻行朝这边走来,赵狸连忙去堂屋搬了张凳子,就放到自己凳子旁边,见李氏拿碗筷出来,立马接过来放到桌上。
跟在舆轻行身后的阿青却是不乐意了,调侃道:“赵狸,还是不是兄弟了,就给师傅搬凳拿碗筷,我呢?!”
赵狸瞟了他一眼:“你坐这里?”
这话一出,阿青害羞的摸了摸鼻子:“还是亲兄弟了解我,我坐桃花妹妹旁边去。”
他说着便接过李氏递过来的碗筷,转身往女眷那桌走去,见赵桃花不在桌上他也不落坐,站在妹妹身后,等人齐他再坐。
菜上齐后,赵桃花与母亲嫂嫂坐上席,她刚一落座,阿青便立马蹿到她右边坐下,让准备就着位子坐下的白氏吓一激灵。
阿青冲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这位嫂嫂,您坐这吧。”他将身旁的木凳拉开,方便白氏坐下。
白氏顺着坐下,吃了两口菜,耳畔边是少年献殷勤的声音,她像是看戏一般边吃边笑。
女眷这桌坐起才吃不久,爷们那桌便有人撒起了酒疯。赵老头因着想陪舆轻行说话,便没有喝酒,眼下看侄儿撒酒疯,生怕他干些混账事情出来,连忙喊:“红玉媳妇,快,快扶你男人回去歇着。”
“我不回去,继、继续喝呀!”赵二满整张脸红透,说话间还打了个酒嗝,满嘴的酒气喷射出来。
他拿起酒杯,对着身旁的赵老太爷诉起苦:“爹,这些年我腿这样,你知道我心里有多苦么,可、可这些苦我一个字都不能说出来,甚至不能发泄脾气,因为红玉会害怕,爹你会内疚。你们都以为我心大,但其实我心里什么都明白,红玉嫌弃我难伺候,娘也嫌我没用,爹,咱们说一句实话,你是不是也嫌弃儿子!”
气氛诡异的安静。
唯独剩下赵二满的哽咽声。
赵老太爷脸色铁青,坐在凳椅上一动不动。
赵三根两声干笑打破了寂静,站起身冲女眷桌招呼道:“红玉嫂子,赶紧把二满哥送回去休息吧,这都喝迷糊了。”
“我没喝迷糊!”赵二满猛一挥手,桌上别人都看不清楚他的神色,只见他低沉着头喃喃:“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
葛红玉冲了过来,尬笑两声道:“当家的,你这是做什么,快,我扶你回去歇着!”她把男人胳膊架自己脖子上,半拖半抱的把赵二满带走。
俩人离开后,院里气氛诡异得可怕。
“快吃呀,都干坐着做什么!”李氏站起身打圆场,高声道:“婶娘做这一桌子菜可不容易,使劲吃不准剩下啊!”
白氏连忙附和道:“今日这道煎排骨可是娘做的,比我做的要好吃多了,秀珠秀兰大丫二丫别坐着不动啊。”她夹起排骨放到几个大房侄女碗里。
四个女孩这才敢吃起来。
二丫啃着一块大排骨,吃得满嘴流油,连骨头都嗦得干干净净才丢给院门外的大黄狗吃。
就她丢下骨头之际,坐在她身边的丁婆子勃然发怒,狠狠揪住她的耳朵,大骂道:“不知好歹的东西,喂不熟的白眼狼!吃排骨就好好吃排骨,自己人还没吃饱呢,就拿着排骨喂外面的野狗了!”
她抬手便往二丫的背上扇去。
“奶,我没有、我喂的是骨头——”
“我看见你丢的肉,还敢撒谎狡辩,你看我今儿个怎么收拾你!”
“我丢的是骨头——”
丁婆子拧着二丫脖颈处的衣领子,将她狠狠拽起来往外面走,不一会儿,隔壁院落便传来二丫撕裂的哭喊声,还有丁婆子指桑骂槐的呵斥声。
仍在桌上坐着的大丫止不住的掉眼泪,瑟瑟缩缩的抬手抹眼泪。
李氏坐不住,起身大步往院外走去。
赵老太爷也坐不住了,脸色铁青的起身,带着未彻底喝醉的赵大仓赶往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