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孔杰，你知道吗？那种感觉就像你站在广阔的天地间面对着某一棵树木，在人群中面对着广厦大楼，面对着不同的生灵，不同的天气，但你猛然发现，他们长的都是差不多的，都只是…邪神眼里的一块肉罢了。”
“张队，别说了…”
孔杰此刻什么都听不进去。
“我死了以后，神卫局里，唯一有资格接替刘跃成为市局局长的，只有你和王明…”
“王老头的年纪已经大了，而且实力不济，上头不会让他当局长的…而王明实力不如你，有唐心推波助澜，你这个局长的位置，十拿九稳。”
孔杰闻言想起陈无关说过，只要刘跃死了，他们就会全力扶持孔杰上位，帮助他成为江都市神卫局局长。
其实从孔杰内心深处来说，他是不情愿的。
“张队，为什么你们都想让我做市局局长…这个位置我一旦坐了…怕是日子没那么好过…”
别的不说，神之问询肯定立刻提上日程。
“因为，当上了市局局长，你就可以直面监管者…同时会拥有一样强大的邪孕加持，名为黑魂焰烛。”
听到这个名字，孔杰立刻想到了刘跃的黑色火焰，怪不得，刘跃的实力远不如唐欢和如今的张龙升，却不光可以从吃俺一棒的神通下保存性命，还能在濒死状态下和张龙升极限一换一。
“只有当上市局局长，才有毁灭…毁灭监管者的可能。”
说罢，张龙升剧烈的咳嗽起来，孔杰注意到，张龙升伤口处的黑色火焰粘液又有死灰复燃的迹象。
“就算未知的一切成为已知，但这并不代表你已经完成了一切，所以，就让迷题永远是迷题吧…我累了。”
“我累了，想休息了…”
“如果…我能成神就好了，成了神…一切就都好了…”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张龙升睡过去了，再也没有醒，孔杰不知怎么的，感觉到眼眶热乎乎的。
原来是流泪了。
来到这个世界，孔杰流泪的次数很少，上一次还是在小姑死时。
孔杰将对方的尸首抱起，突然发现对方很轻，往下看了一眼，原来是黑色火焰又开始燃烧，而对方的血已经流干了…
真好啊！
他终于能把他厌恶的东西从身体中拔出去了…
孔杰像是抱着一快燃烧的木头，黑色火焰零星的溅射在他的身上，留下一些细微的损伤，天雷缠绕身体，又将火焰抚去…
直到张龙升彻底化成了灰烬…
一阵风吹过，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而孔杰的眼泪，也跟着张龙升，一起消失了。
回头看了一眼，孔杰深吸一口气，使用画地为门，这一次他感觉到自己画的时候并没有一丁点费力的感觉，似乎可以划的范围更大，于是他卯足了力气将神通施展到极限。
令他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巨大的光圈遮住了半边天幕，而且这光圈竟然可以折叠，顿时孔杰就有了一个新想法。
他将光圈折叠成一个立方体，朝着江都市神卫局套了下去。
这时的神卫局并没有人，但由于战斗的声势，导致还是有些吃瓜群众，不明所以的朝着上头张望，在光圈盖住这些人之后，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些人身上冒出了一缕黑烟，同时眼神也变得有些茫然。
孔杰心中一震，随即飞身而下。
他一身黑袍，悄无声息落在一处角落，目光在人群中游移，最终停留在一个年轻人身上。
那年轻人戴着耳机，低头刷着手机，似乎与周围的世界隔绝。
孔杰走近他，微微倾身，声音温和却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庄重。
“哥们…”
“啊？你说什么？”
那小哥先是看了看周围，确认孔杰是和他说话后，下了耳机。
“我想问你…信奉什么神明？”
小哥先是一愣，随后嘿嘿一笑，显然以为孔杰是和他在开玩笑。
“实不相瞒，俺是群众！”
这次换成孔杰愣住了，随后神情变得有些诡异。
“不信奉神明…那么，你是异端？”
小哥眼神里先是疑惑，随即露出一抹讥讽的笑意，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屑。
“不是吧…大哥！都二十一世纪了，怎么还有人搞封建迷信？你是不是……”
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孔杰一眼。
“脑子有点问题？”
孔杰没有动怒，他轻轻摇了摇头，如释重负一般。
“谢谢你，解答了我的疑惑，再见。”
孔杰走后，对方自言自语道“这年头真是什么人都有…不会是什么邪教吧？”
说完，他的身形却突然凝固住了，瞳孔也慢慢染上一缕赤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
当孔杰的身影再次出现在市局的最高层，光圈已经缩回到正常大小。
虽然印证了自己的猜想，但是现在肯定是不能暴露这个能力的。
随后孔杰进入光圈中，空间一阵扭曲后，他便来到了神选会内部的甬道。
推开沉重的大门，他看到王老，陈无关两人已经在门边等候。
本来已经压制住了情绪，但是看到王老的第一眼，孔杰还是有点控制不住。
他颤抖着声音道“王老，张队…走了。”
“这件事，我知道了。”
王老的眼神无喜无悲，只是略显沧桑。
陈无关走了过来，按在孔杰的肩膀上，沉默片刻道。
“接下来，不出意外，你会成为市局局长…一个诛杀了换血异端的英雄。”
“换血异端…”
孔杰眼神一紧，声音有些发颤。
“是指张队？”
陈无关哑着嗓子道“你们战斗的场景已经被我们替换，里头是张龙升杀了唐欢和刘跃二人，而你又杀了张龙升…另外，你最后做的那件事，很蠢。”
那件事指的自然是孔杰用画地为门笼罩住市局，以此来测试能不能让信徒恢复正常。
王老叹了口气道“好在，这件事我们也可以帮忙掩盖下来…马上你就可以回去局里，不日，你的嘉奖和任命都会下来…孔队长假死潜伏探查线索，发现张龙升这个异端暗子，以命相搏以除之…立这样的功劳，你以后的晋升道路会非常顺利。”
孔杰沉默了，他突然想到一件可怕的事情。
张龙升如此精明的人，为何会死的如此轻易？而王老说的这一番话，就像是早早计划好了一般。
难道…
“王老，你实话告诉我，这样的安排是不是，在今天之前就已经敲定？”
王老闻言扭头看了眼陈无关，对方没有吭声，于是他又转过头，语气放柔和道。
“孔杰，遗神者的抗争之路是艰难，且迂回的…而且张龙升在今晚之前就已经暴露…只不过消息还没有传到下层…所以他的牺牲是迟早的事，而且他身为换血者，我们神选会也不会容留他。”
陈无关的声音更加沙哑。
“王老头，你不用和他解释，这条路荆棘丛生，一些必要的牺牲，是无法避免的。”
孔杰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两位自己一直以来视作长辈的老者。
“陈老…你管这叫必要的牺牲？这件事…张队自己知道吗？”
“他知不知道，和这件事的结果，没有关联。”
陈无关或许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话太过于残忍，随后补充道“这件事，我们想要掩盖和改变真相，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轻易…张龙升和你必须要牺牲其中一个，张龙升身为换血者，我们肯定无法选择他，况且，你是那个人选择的人。”
王老叹了口气。
“你以为张龙升不知道我们的布局吗？他早就猜出来了，是他…选择了让你活。”
“知道了。”
孔杰并没有指责，也没有发泄情绪，只是在一瞬间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我想为张队亲自立一块石碑。”
面对孔杰提出的请求，王老似乎有些为难，陈无关直截了当道“根据神选会的规矩，换血者死后…不能祭奠。”
“这是什么破规矩？！”
孔杰终于忍不住了，大声呵斥道。
也不怪他有情绪，毕竟张龙升为神选会做的事不少，虽然看起来正邪难辨，但孔杰知道他的内心深处是把遗神者放在第一位的！
这一次更是直接为了掩护孔杰而牺牲。
没有他，六组三人和孔杰都活不下来！
“如果不给张队离碑！我会离开神选会！你们不认可他，我，也不会认可你们！”
顿了顿，孔杰语气放缓。
“他是个英雄。”
充满威胁性的驳斥，让气氛瞬间凝固，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三个人就这样僵在了这里。
最后还是陈无关自己打破了僵局。
“也罢…这神选会迟早都是你的，规矩，也并非不能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