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悦望着眼前的小辉,眼眶忍不住一热,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辉的脑袋,小家伙一路跑来,发丝凌乱地散在额前,可眼眸里的灼灼光芒却怎么也遮不住,透着一股旁人难及的坚毅。
屋内其他委员见状,脸上也有些动容,几人微微侧身,小声议论了几句,再看向小辉时,眼神里多了几分不加掩饰的赞许。
“小辉,参军可不是儿戏,战场上枪炮无眼,往后的日子,少不了吃苦受累,险象环生,你当真不怕?”
心悦缓缓蹲下身去,与小辉平视,目光中满是郑重。
小辉脖子一梗,把胸膛挺得更高了些,大声回道:“怕啥!我天天在街头听人讲起义军如何英勇,苏维埃一门心思为咱老百姓谋福,我听得热血沸腾,做梦都想跟着干。我年纪是小,可机灵着呢,跑腿传信、照顾伤员,总能帮上忙!”
心悦直起身,与委员们交换了眼神,达成了无声的默契。“小辉,那从今天起,你就是咱队伍里的一员了,往后可要严守纪律、刻苦训练。”
小辉“哇”地一声欢呼起来,脸上瞬间绽出灿烂的笑容,忙不迭敬了不太标准的军礼,嘴上却高声喊道:“保证做到!”说完,便如一阵风般跑出屋子,脚步轻快得满是雀跃。
不多时,新兵队伍开始集合,和煦的阳光毫无保留地洒在一张张朝气蓬勃的脸上。
小辉个头虽小,却在队伍里站得笔直,小身板绷得紧紧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猎猎舞动的军旗,满是崇敬与向往。
广汉起义的硝烟渐渐散去,局势却依旧紧迫,广汉前委严格依照中共中央原定计划,有条不紊地指挥起义军分批撤出广汉。
小辉被编入了一支以经验丰富老兵为主的小队里,跟着大伙一同踏上撤离征程。
第一批起义军由曹建民、秦月梅带领率先出发。
“月梅,你一路上要注意安全。”心悦叮嘱。
原本她也要跟着队伍出发,但是城里情况她更熟悉,她需要留下善后。
“放心吧,心悦。我们蓉城汇合。”
看着队伍背着长枪,挎着简易的行囊离开,心悦心里有些隐隐不安。
队伍向着高骈镇前行。
小辉紧紧跟着秦老师他们,努力模仿着他们的步伐节奏,小小的身影透着股不服输的劲儿。
抵达高骈时,天色渐暗,队伍短暂休整。战士们或靠墙而坐,抓紧时间啃几口干粮;或默默擦拭枪支,检查装备。
小辉也没闲着,他穿梭在人群里,帮着老兵们递水,还学着检查枪支的方法,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放过任何细节。
夜色深沉,月光洒在蜿蜒前行的队伍上,像是给他们披上一层银纱。途经金轮时,镇里百姓悄悄打开家门,递上几壶热水、几个馍馍,眼里满是心疼与敬意,战士们连连道谢,收下干粮,又匆匆上路。
待起义军于 27 日进至绵竹新市镇时,镇口早已人头攒动。
原来,蜀西特委预先精心布置,当地党组织一马当先,率领数百农民武装严阵以待。
队伍后头,一群百姓担着饭菜、茶水,慰劳和支援部队。附近乡的农民武装也支援。
月梅和小辉站在队伍里,望着眼前的景象,眼眶泛红。
一位老乡挑了个最大的馍馍塞到小辉手里,“孩子,多吃点,长壮实好打敌人!”
小辉看了看旁边的月梅,月梅向他点头,小辉把馍馍拿在另一只手里,敬了个军礼。这个军礼比之前标准多了。
起义军重新整队,带着百姓的期许与支援,向着既定目标进发。
三日后,国民党蓉城守军邓锡禾得知广汉兵变,火速调遣麾下第一、六、八混成旅,杨春、黄隐、陈勋等部朝着绵竹一路追击。
田松垚的国民革命军第二十九军也闻风而动,派出两团兵力,朝着绵竹、什邡、德阳方向包抄,试图截击起义军。
第二十八军也调集一个师的兵力,联合德阳、什邡、绵竹等地民团,拉开架势,围剿起义部队。
起义军瞬间陷入敌众我寡的绝境,四面八方皆是敌军,眼瞅着就要被包饺子。
唯一的生机,就是攻下绵竹城,而后退入绵竹山中,游击作战、建立根据地。
生死关头,第二纵队司令员易谷新立即指挥进攻绵竹,率第二纵队冲在前面,声东击西,小股部队在正面佯装强攻,主力悄悄迂回到镇侧背,猛地发力,一下就把守敌打得四散而逃。
10 月 28 日,易谷新带队乘胜挺进,一路上冲破绵竹守敌二十八军蒙杉波团及保安队的层层阻击,直抵绵竹城下。
当晚,攻城战正式打响,战士们一面与身后追击部队周旋,一面全力攻城,发起多次冲锋。
奈何起义军缺重武器,城墙又坚如磐石,弹药越打越少,得不到补充,伤亡数字不断攀升,援兵却不见踪影,形势岌岌可危。
激战正酣,前委领导从新市镇火速赶来支援,起义军总指挥部副官率警卫大队加入战团;国民革命军第二十八江防军第一区司令部上校参谋长林见龙也带队前来增援。
僵持一阵后,城墙依旧纹丝未动,前委权衡再三,无奈放弃攻城,下令朝遵道镇转移,还调整了领导班子,任命易谷新为前敌副总指挥。
往汉旺转移途中,起义军前脚被邓、田两部的正规军咬着不放,后脚又遭反动民团、土匪武装偷袭,腹背受敌,死伤无数。
等撤到汉旺场,队伍早已七零八落,人心惶惶,外边军阀部队还在步步紧逼。
眼见革命火种就要熄灭,前委痛下决心:外来干部先行撤离,起义官兵分散回家,每人发六到八元路费,就地转入地下,蛰伏待机,以待来日再燃烽火。
大部分领导人也都分散转移,李司客和安瑾炎转移到金堂地区,继续开展地下活动。
杨心悦乔装后被何蕴泽保护得很好,完全没有受伤。可没有打听到月梅的消息,她很担心。
“心悦,我们先撤回蓉城,再转去重庆。心悦,心悦?”
“嗯?哦,好。”
“怎么心不在焉的?”何蕴泽不免有些担忧。
“我没有月梅的消息了。也不知道她有没有事。”杨心悦心里的不安又多了几分。
“没有消息也算是一种消息。”
两人随小队还没到蓉城,传来月梅的消息,领导人分散转移,秦月梅在部队从绵竹撤退至遵道途中,因天黑路滑,从马背上跌入一道深沟,与队伍失去了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