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客户这样见？你那是穿的什么衣服，没有正式的衣服啊！见客户你还到处蹿，一点上班的样子都没有，不怪什么事都搞不长久。”
真是我拔你氧气管，你戳我肺管子，李某已经倒进沙发里，闻言又拎着头皮坐起来：“又是那一套！”
走过去一看，竟然还新添了一堆油画颜料，到处是他涂鸦的彩色木板，满阳台已经下不去脚了：“还自己作画啊，你这画的什么乱七八糟，还画在木板上，你那搞嘛，你这小马还没搞完啊。”
“那个早搞完了，现在这个给陈作先他孙子搞的，那阿姨带小飞在公园玩他老婆又看到了呀，你看给他夸的吧，尾巴都翘到天上去，还要在上面画画呢，显摆的他！”当妈的自然跟着来，一只腿斜站着，非要摆出老头子看不惯的姿态：“要不现在他怎么在家里能待得住了呢！”
“懂什么你！我这还不漂亮？你要是也懂这个那你也不用天天围在灶台上了。”
“你看他说的话好听吧，我不天天围在灶台上你有吃的？你点点大的孙子都比你画的好，就你那些朋友好？就你外面认识那些人有本事？儿子都是大老板，老婆都是美娇娘，他们厉害吧？你自身本事没有，你想不到，你得不得。”
她因同李某转播：“他那天说话还更气人，他说什么，没一个成器，全是望人家鼻息活着，生这两窝不如捡个耗子，你讲那是能听的吗，那是人话吗！不就人家儿子比他儿子厉害一点，你看他那脸色挂的，好像那是他儿子一样，好像他比人家亲爹有面上有光！那你怎么不去给人家当爹呢，真是！”
李某又想去沙发上倒着，心里笑老头有笔退休金真豪横：“哪个儿子厉害得很当大老板，我们家里的老板还不够大啊。”
妈妈便没好气的细说道：“跟他一起退休那个同事呀，后面跟他一个班的，叫季开平的，以前他回来你没听他说呀。那儿子以前也是个不成器的，托他爸的关系，原先在厂里什么没干过，不好好上个屌班，现在自己开个公司还搞发了，还叫你爸他们这帮退休的又到他厂里去……”
李某从家里出来坐车上，心里那股迫不及待要大显身手的勇猛劲头沉了大半，要是他刚才听到的是父母说身边哪个人创业开公司，投资做生意亏了败了，他或许气焰还要高涨几分，可刚刚他听到的是人家成了，听来轻轻松松易如反掌，命中注定般的成了，那他就需要谨慎甚至消极的想一想了，他是不是也有这个财运，他是不是也可以一飞冲天，他是不是也命中带财，万一不中，岂不贻笑大方流传千百，他的脸和妻，子的生活，以及老李两口的晚年气节。
他有这个财运吗？做生意成功的是很多，开公司赚钱的是大有人在，可你不见那亏了钱栽了跟斗的也大把大把的有人在啊！那砸不完的钱背不完的债，那也不是开玩笑的呀，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你只要不创业，还能顾个衣食温饱，你要失了心创了业，那就是举全家之力去当冤大头倾家荡产。
成功的人都怎么起来的，要么有家底有人脉有资源，要么自身够硬，脑子够用，本事够大，那么对镜自省，他有什么呢，一个从小被否定到大的废物，一个高考考了227分的智障，一个上哪儿去面试都走过场的淘汰者，一个在每个公司都处高危黄线旁的边角料……他实在没有把握，做好任何一门哪怕神仙早就内定好的生意。
突然又收到小路子的微信：靠，真要报班了，完全听不懂对方在说什么（黑线）
小路子：大学那点英语完全不够用
李某愁者更愁：可以啊，马上往国外发展了
李某：how are you how old are you（酷）
小路子：（捂脸）开个会，我说我的，客户说客户的，我听不懂客户说的，客户也听不懂我说的，然后客户望向我们主管，结果我们主管说他也没听懂我在说什么（笑哭）
小路子：以前都是我们主管帮我翻译，这次非把我拉过来自己说（捂脸）
李某：可以啊，我反正说了，你听不懂那说明你的英语有问题
小路子：部门一直在招人，但是会画图的英语不够，英语够的专业不够，就怕哪天真招到了，我就得走人了
小路子：但真没时间，现在事儿已经够多了，再要报个班，要睁着眼睛睡觉了
李某：太卷了
小路子：卷又卷不赢，躺又躺不平，站着坐着都难受
李某：你还难受，那我成什么了
小路子：（捂脸）不上班多爽，n+1歇着
……
关了声音刷一刷视频，连着几个都无趣，又打开招聘软件刷一刷广场，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此时看来全是百无聊赖，他和老李一辈子不和谐，不过总是殊途同归，都是白日做梦。
他想到刚刚小路子说要学英语，他自己的英语程度除了hello yes no，其他基本没从老师那儿认领，不过他的工作也涉及不到什么外语就是了，不用书到用时方恨少。还记得当时教他英语的高中老师是个圆脸长头发的女士，那老师恐怕早把他忘了，因为老师只对满教室里几个勤奋上进的乖学生讲课，其他人，她连眼睛也不会挂到他们身上，而他是他们之一，都相互无感。
有感的只有老班头儿，现在想想，老头儿真是煞费苦心，挂在嘴边的三句话总有两句离不开努力。是啊，努力，要是读书时再努力一点就好了，要是工作时再努力一点就好了，要是在客户面前再努力一点就好了，但凡哪怕再多十分，扭转的局面至少比现在顺畅三倍。
他那时总唠叨：不要想着玩，不要想着如何应付我骗过我，不要现在就开始混日子，你们这样做，骗的是你们自己，后悔的吃亏的还是你，现在混日子，以后一辈子都混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