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仿若细碎金箔,透过淡薄云层,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
转瞬之间,
大家心心念念的镜子制造坊便已稳稳落成。
崭新的仓库在日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房梁坚实,窗棂明亮,
内里一应设施俱全,皆是照着他的精细规划安置妥当,只待那一面面精心雕琢的镜子入驻其中。
与此同时,陆夫人依照秦禾苗所绘图纸精心操持的店铺装修也圆满收工。
踏入店门,仿若踏入了一方梦幻之境,
秦禾苗巧妙构思的布局尽显巧思,
木质雕花的货架古雅温润,摆放镜子的展台角度精妙,
既能全方位展示镜面光泽,又衬得镜子如艺术珍玩般夺目。
壁纸上细腻的纹路与头顶垂落的琉璃灯盏相互映衬,灯光流转,光影在镜面上跳跃,似要唤醒镜子里沉睡的精灵。
伙计们在店内来来往往,手中的抹布仔细擦拭着每一处边角,眼中满是对新店的期许。
陆瀚宇站在店堂中央,环顾四周,心中涌动着难以言表的期待与憧憬。
万事俱备,只等那红绸轻揭锣鼓喧天,
开启这场镜子铺的璀璨新程,向世人展露这独树一帜的镜面乾坤。
定国将军府,
陆夫人目光满是关切:“禾苗,你现下便安心在家歇着,旁的事儿一概莫要操心了,
眼瞅着你这几日便要临盆,店铺那边有我们呢。”
秦禾苗轻抬眼眸,满脸感激,
言语间带着几分不好意思:“陆夫人,真是麻烦你们了,我不过就画了几张图纸,真没费什么大力气。”
陆夫人连忙摆手,轻轻拍了拍秦禾苗的手背,
嗔怪道:“可别这么说!你那图纸可是关键至极,若没你这精妙设计,镜子哪能造得出来?
这制造房能顺顺当当建成,店铺能有如今这亮眼模样,
你的功劳可大着呢!”
秦禾苗微微摇头,神色间满是过意不去:“陆夫人,虽说我起了个头,可后头工坊里叮叮当当的打造工序,
还有店铺那些琐碎繁杂的布置安排,一桩桩、一件件都是您和瀚宇劳神费力。
我这心里总觉着自己跟白捡了功劳似的。”
陆夫人温声道:“傻孩子,说的什么话。咱们既住在一个屋檐下,便不该分这些你我。
往后等你坐完月子,精神养好了,若还想插手管管有的是机会,
当下啊,就安心把孩子平平安安迎到这世上来,旁的一概莫管。”
秦禾苗轻轻点了点头:“陆夫人,您这份情我记下了。谢谢!”
“客气了!”
陆夫人满脸慈爱眼含笑意。
秦禾苗轻抚着隆起的腹部,目光诚挚地望向陆夫人,
轻声说道:“陆夫人,之前咱们说好的分成之事,我思来想去心里实在难安。
原先那一九分成,如今我仔细琢磨着实不合适。
您瞧,打从这镜子生意起了念头,我不过就画了几张图纸,后头工坊建造、店铺经营,
我全然没再插手,都是您和瀚宇在风里来雨里去地操持,我哪能还按从前那般拿大头?
依我看,改成三七分成最为妥当,我拿七成,您二位拿三成,
这样我心里才踏实些。”
陆夫人听闻,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连声道:“不可不可,禾苗,这万万使不得!
且不说这镜子制造的点子最初就是你出的,那些图纸更是精妙无双,缺了它们,这事儿从一开始便没了根基。
再者,前期筹备资金时,
你也是二话不说就慷慨解囊,若论功劳苦劳,你哪样都占大头。
我和瀚宇不过是跑跑腿出份力气,哪能心安理得地拿三成?
这分成断不能依你的。”
秦禾苗急得微微起身,想要争辩:“陆夫人,您可别小瞧了您二位的奔忙,若无寒雨在工坊盯着工匠、把控工艺,
没有您在店铺精心布置、周旋诸事,光有图纸和钱,
这镜子也变不成白花花的银子。”
陆夫人赶忙上前搀扶住秦禾苗,让她稳稳坐好,
依旧不松口:“禾苗,你别争了,咱们既是同舟共济,便不能让你吃亏。
你现下怀着孩子,万事以身子为重,莫要为这分成伤了心神,
待日后生意红火了,咱们再细细商量不迟,只是眼下这一九分法,绝不能改。”
秦禾苗还欲再劝,
陆夫人却只是微笑着岔开话题,绝不肯应下这三七之议。
陆夫人拉着秦禾苗的手,一脸恳切,
言辞间满是推心置腹:“禾苗啊,你心里可得透亮,这镜子的利润,那是超乎想象的丰厚。
咱就说这分成,哪怕只拿一成,于咱们而言都已是撞了大运,真真儿很不错了。
你且想想,这般精美奇巧的镜子,
在这大宋国可是——独一份呐!
满天下都寻不出第二个来,往后生意一火,
保不齐多少双眼睛得红得滴血。”
说到此处,陆夫人微微蹙起眉头,
神色凝重了几分:“那些世家大族,平日里就盯着能生财的营生,如今见咱这镜子暴利哪能不眼馋?
更莫说上头还有陛下盯着呢。
虽说有陛下撑腰是幸事,稍有差池,那些暗处的暗流涌动就能把咱这小本买卖给吞了。
咱们行事须得万分谨慎,这分成若多拿树大招风,指不定招来多少祸事,所以一成于情于理,
我们都知足,再多拿可就真过意不去。”
秦禾苗听着陆夫人这一番剖析,眉头也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心中泛起一阵忧虑,知晓这看似繁华的生意背后,
实则藏着诸多诡谲风波,一时也陷入了沉思。
秦禾苗微微垂眸,轻咬下唇,
沉默片刻后抬眼说道:“陆夫人,您这一番话,当真是点醒了我这梦中人。
原以为只是一门营生,没料到这水下藏着这般汹涌暗流。”
她轻舒一口气,神色凝重却透着几分坚定:“可越是如此,我越不能让您二位吃亏。
这镜子能有今日,缺了谁都不成,一成实在太少,哪怕暂不声张,
对外只称一成,内部账目咱们悄悄按三成走,给您二位留足傍身应对风雨的银钱。
毕竟往后打点各方关系、疏通关节,哪样不得花销?
咱不能事到临头干瞪眼。
至于那些世家,咱们小心行事是应当的,但也不能因噎废食自缚了手脚。”
陆夫人眼眶微红,双手紧紧握住秦禾苗的手,
动容地说道:“禾苗啊,你这份心意,我和瀚宇都铭感五内。
实话说,就这一成的分成,已然超乎想象了。
你莫看只是区区一成,可这镜子暴利,到了咱手里的数目那也是极为惊人呐,
日积月累下来,保准能让咱阖家都家财万贯咯。
多一分,我这心里都直发怵,唯恐招来无妄之灾,
现下这样,真真是恰到好处,再不敢多贪一分一毫。”
秦禾苗见陆夫人言辞恳切,态度坚决,
推辞再三,心中虽仍有些过意不去,但也知晓陆夫人是为大局考量,
便轻轻点头应下:“陆夫人既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便依您的意思。
只盼往后这生意,能如咱们期许那般顺遂,风波皆能安然度过去。”
***
时光匆匆,转瞬便到了开业吉时。
京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镜子店铺同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一时间,鞭炮齐鸣,红绸飘舞,引得路人纷纷驻足观望。
走进店内,满目琳琅。
小巧精致的随身镜乖巧地躺在锦缎盒子之中,
镜面光洁,触手温热,镜背的花纹细腻入微,拿在手中,轻便又显格调;
中等大小的半身镜,恰到好处地立在雕花支架上,镜框由色泽温润的紫檀木雕就,其上龙凤呈祥的图案栩栩如生,似要破壁而出;
那大型的全身镜更是气派非常,周边镶嵌着厚实的金丝楠木,
匠师们精心雕琢的梅兰竹菊环绕镜缘,
每一处线条都流畅自然,花朵仿若散发着暗香,与明亮清晰的镜面相互映衬,无论从哪个角度打量,都堪称绝美佳作。
顾客们穿梭其间,不时发出阵阵惊叹,
对这些巧夺天工的镜子爱不释手,
店堂内欢声笑语不断,好一番兴隆景象。
卯时初刻,天才蒙蒙亮,
‘孤芳自赏’,店铺门前便已聚集起熙熙攘攘的人群。
负责洒扫的小厮刚将门口青石地面擦拭干净,
一抬眼,竟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愣在当场——只见京城各府的丫鬟婆子们,
或手提竹篮,或挽着精致的锦盒,叽叽喳喳地簇拥在门前,仿若一群闹春的雀鸟,
正翘首以盼店铺开张。
“听闻这孤芳自赏铺子今儿个要卖一种前所未见的镜子,我家夫人天不亮就催着我来,生怕抢不着哩!”
一位身着粉衫的丫鬟,梳着双丫髻,正眉飞色舞地同旁人讲着。
“谁说不是呢!我家小姐梳妆台上那些镜子,与这新镜子一比,怕是都成了破铜烂铁。
昨儿个听府里采买说这镜子能照得人发丝都根根分明,
可把小姐馋坏了,直念叨着定要入手几面。”
旁边身着绿袄的婆子接话道,脸上堆满笑意。
辰时一到,伴随着噼里啪啦的鞭炮声,
店铺朱漆大门缓缓敞开,伙计们整齐分立两侧,
齐声吆喝:“孤芳自赏开张大吉,各位夫人小姐里边请嘞!”
这一嗓子仿若投入湖面的巨石,人群瞬间如潮水般涌了进去。
店内,掌柜的早已站在柜台后,
满面笑容拱手作揖:“承蒙各位夫人小姐厚爱,小店今日新品开售,皆是匠心独运之作,还望各位赏鉴!”
话音未落,
众人已将陈列镜子的货架围了个水泄不通。
只见那架子上,小巧的随身镜熠熠生辉,镜面仿若一泓秋水,澄澈明净,
拿在手中轻轻一转,便能映出闺阁女子们娇艳欲滴的面容,细腻的肌肤纹理都分毫毕现;
半身镜高大端庄,镜框上雕着的缠枝牡丹娇艳欲滴,花瓣层层叠叠,似有暗香浮动,
镜中的佳人眉眼含笑,仪态万方;
最大的全身镜则气势恢宏,周边镶嵌的红木在灯光下泛着温润光泽,雕刻的飞鸟走兽灵动如生,
女子们站在镜前,从头至脚的华服美饰一览无余,裙摆上的细密绣纹都清晰可辨。
“这随身镜竟如此精妙,我买下了,往后出游携带,方便得很!”
一位身着鹅黄罗裙的小姐率先开口,眼神里满是喜爱,忙不迭地让丫鬟付钱。
“我要那面全身镜,置于我闺房之中,定能增色不少,价钱几何都无妨!”
一位贵妇人不甘示弱,手中丝帕一挥,示意身旁婆子赶紧抢购。
一时间,问询声、赞叹声、竞价声此起彼伏,
此起彼伏,店堂内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伙计们忙得脚不沾地,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却仍是满脸堆笑,手脚麻利地打包镜子、收取银钱。
店外,还有源源不断的马车赶来,车上陆续走下盛装打扮的女子,皆是听闻风声,慕名而来,加入这场抢购热潮。
整个京城的闺阁女子与夫人们,仿若被这镜子施了魔法,沉醉其中,
京城上空都似弥漫着这镜子带来的绮丽芬芳,久久不散。
楚芸芸今日起了个大早,精心梳洗打扮一番后,便乘着软轿直奔兵部尚书的府邸。
到了门前,也不等门房通传,自己熟稔地迈步进了院子,
扬声唤道:“周姐姐,你可收拾妥当了?
咱得赶紧着,那孤芳自赏今日热闹得紧,去晚了怕好物都被抢没啦!”
周小姐从屋内迎出来,浅笑着嗔怪:“你这急性子,也不怕跌着。”
说罢,理了理裙摆,与楚芸芸一道往府外走去。
行至轿边,楚芸芸扶着周小姐的手,待她安稳坐好,才钻进自己那顶轿子,
撩开轿帘说道:“周姐姐,你说这镜子得多稀奇,能把咱京城这些个夫人小姐都勾了魂去。
听闻今儿个就有人为抢一面大的全身镜差点吵起来,可真是新鲜事儿。”
周小姐神色间也透着几分好奇:“我也有所耳闻,不过秦姐姐这几日就要临盆,
咱们也不好去扰她,不然定要拉着她一道来参谋参谋。
说起来,这镜子生意能这般红红火火,秦姐姐可是头功。”
“谁说不是呢。”
楚芸芸点头如捣蒜,“那镜子的图纸是她一笔一划绘就,精巧心思全在里头了。
只盼她此番生产顺顺利利,往后咱们再好好谢她。”
不多时,轿子稳稳停在陆氏镜子铺前。
二人下轿,望着眼前人潮涌动的店铺,不禁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
楚芸芸率先开路,拉着周小姐的手挤过人群,
口中念叨着:“劳驾,借过借过。”
进得店中,楚芸芸眼睛瞬间瞪得溜圆,
惊叹道:“周姐姐,你瞧这镜子,果真名不虚传!”
她奔至一面半身镜前,手指轻轻摩挲着镜框上精致的雕花,
又凑近瞧那镜面,“这雕花细腻得跟活物似的,镜面更是亮堂,把我照得都好看了几分。”
周小姐亦是满脸赞叹,
目光在各类镜子间流连:“确实精妙无双,不论是自用还是送礼,都极为相宜。
咱也别光看不买,挑上几面心仪的。”
说着,便招手唤来伙计,细细询问起镜子的材质、工艺,那认真模样,仿若在品鉴稀世珍宝。
周围夫人小姐们的欢声笑语、竞价喧闹不断,
可她俩沉浸在这镜子的奇幻世界里,满心满眼只有挑选好物,偶尔交谈几句,
亦是对这镜子的啧啧称奇,
店中热闹氛围因她们的融入更添几分鲜活。
周小姐站在摆满镜子的货架前,眼神里满是惊叹与赞赏,手中的丝帕不自觉地轻拂着身侧的镜子边框,
转头对楚芸芸说道:“你瞧瞧,秦姐姐这脑子究竟是怎么长的?
这般新奇又实用的镜子,寻常人便是想破脑袋也琢磨不出呢!”
楚芸芸亦是满脸钦佩,凑上前去,盯着那镜面上清晰映出的自己,
不住点头:“周姐姐说得极是!以往咱们梳妆台上的镜子,昏昏暗暗,
哪能像这般,把人照得如此真切,连发丝末梢都瞧得清清楚楚。
就说这随身镜,小巧玲珑便于携带,往后咱们出门赴宴踏青游玩,
随时随地都能整理妆容,再不必担心仪态失了分寸。”
她拿起一面雕花精美的半身镜,对着光亮处微微转动,
那镜框上的花鸟鱼虫瞬间似要鲜活起来,
口中啧啧称奇:“女孩子家谁不爱美,秦姐姐这镜子可算是把咱们的心思摸了个透。
大到这能照见全身华服的立镜,摆在闺房里头气派又讲究;
小至这掌心大小的随身镜,精致得紧,塞在荷包里都不占地儿。
这一摆出来,满京城的姑娘们哪还能挪得开眼,不心动才怪嘞!”
周小姐微微颔首,目光温柔,
似是想起秦禾苗平日里那聪慧沉静的模样:“秦姐姐向来心细如发,又满脑子新奇点子,旁人只道镜子不过是寻常物件,
她却能另辟蹊径,造出这般独树一帜的好物。
往后这镜子定是咱姐妹们梳妆台上必不可少的宝贝,说不准还能成咱大宋女子的新宠,风靡四方呢,
她这份巧思真是绝了!”
周围选购镜子的夫人小姐们也纷纷附和,言语间满是对秦禾苗的夸赞,
店堂里此起彼伏的赞叹声,似是一曲对她智慧与才情的颂歌,
久久回荡。
镜子店铺开业的喧嚣尚在京城街巷余韵未消,
秦禾苗这边却已迎来了关键时分。
正值早朝之际,
金色的朝晖才刚透过窗棂洒入屋内,
秦禾苗忽觉腹部一阵剧痛如潮浪般汹涌袭来,瞬间脸色煞白,冷汗簌簌而下。
家中早已严阵以待,产婆是京城赫赫有名、接生经验丰富的稳婆,
李氏更是忙前忙后,指挥着丫鬟们端热水、备巾帕,
将一应事宜安排得妥妥当当。
那产婆迅速上前,一番细致检查后,神色一凛,
忙不迭扭头朝着齐嬷嬷道:“嬷嬷,产妇已然开了三指进展极快!”
齐嬷嬷本正沉着地调配着助产的草药,
闻听此言,不由得瞪大了眼,
满是惊诧:“这才刚发作,怎就这般迅速?!”
但转瞬便回过神来,知晓此刻分秒必争,
当下也不敢耽搁,快步走到窗边,朝着隐匿在暗处的暗卫使了个眼色,
压低声音急促吩咐:“速去皇宫,务必即刻告知陛下,主子要生了!万不可有误!”
那暗卫身形一闪,如鬼魅般消失在屋内,向着皇宫疾驰而去。
屋内众人此时皆围聚在秦禾苗床榻旁,轻声安抚着,
可秦禾苗却被疼痛搅得意识混沌,只能紧紧攥着床单,
满心盼着这艰难时刻能快些过去,孩子能平安落地,浑然不知皇宫朝堂那边,即将因这消息掀起怎样的波澜。
太极殿,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金碧辉煌的殿宇之中,
御座之上的帝九尊正神色冷峻地听着臣子们议政,朝堂气氛凝重而肃穆。
忽然,一道黑影仿若鬼魅般自殿角闪现,瞬间定在殿中。
百官们定睛一看,竟是平日里隐匿身形、从不露面的暗卫,刹那间皆倒吸一口凉气,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帝九尊却目光如炬,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守在秦禾苗身旁的心腹暗士,当下心头一紧,不及多想,
脱口问道:“是苗儿发生了何事?”
那暗卫单膝跪地,身形紧绷,极力压低嗓音,
仅能让帝九尊一人听闻:“主子要生了,产婆刚查过,已然开了三指。”
帝九尊眼眸骤缩,刹那间,
心急如焚的他全然顾不上,这朝堂之上的诸多规矩与百官诧异的目光,
身形一动,如同一道疾风,
瞬间便消失在了原地。
一时间,朝堂仿若炸开了锅,
文武百官面面相觑,瞠目结舌。有的臣子手中笏板差点惊落,有的直接呆立当场,半晌回不过神来。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满心疑惑,
猜度着究竟是何事能让向来沉稳自持的陛下如此失态、不顾一切地匆忙离去。
太师捋着胡须,眉头紧锁,摇头轻叹;
年轻些的御史们则满脸惊愕,
彼此悄声询问,却无人能解这突发一幕背后的缘由,
唯有那空落落的御座,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
楚霸天站在朝堂班次之中,
见帝九尊那般焦急离去,脑筋一转,便猜到定是秦将军要生了。
他家闺女近些日子,总在他耳边念叨秦禾苗这两日临盆,算来该是今日。
想到此处,他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满心都是欢喜,
陛下后继有人,实乃国之幸事。
一旁的太师目光敏锐,率先发觉了楚霸天这细微的神情变化,
凑近几步,扯着尖细的嗓子问道:“楚将军,瞧你这满面春风的模样,可是知晓陛下缘何如此匆忙离殿?
这朝堂大事当前,陛下这般行径实在蹊跷,你若是知晓什么,可莫要藏私。”
右丞相也跟着附和,捋了捋胡须,
眯着眼打量楚霸天:“是啊,楚将军,此事干系重大,陛下向来稳重,今日这般反常,定是出了不得了的急事,
你若清楚一二,可不能瞒着我等。”
楚霸天心中一凛,脸上却瞬间堆起茫然之色,
连连摆手:“哎呀,二位大人这是说的哪里话,老夫不过是想到家中琐事,一时出了神,哪晓得陛下因何而去。
这朝堂之上,机密要事多如牛毛,
老夫哪能事事知晓,莫要冤枉老夫咯。”
太师哪肯信他这套说辞,
冷哼一声:“楚霸天,你少在这儿装傻充愣,你那点心思,还能瞒得过老夫的眼睛?
方才你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子了,
此刻又佯装不知,怕是没那么简单吧。”
右丞相也步步紧逼:“楚将军,咱们同朝为官多年,你可莫要因这等关头犯糊涂,
若真有隐情关乎朝堂,说出来大家也好有个应对,
你一味隐瞒,是何居心呐?”
楚霸天被两人夹攻,额上微微沁出细汗,
却仍梗着脖子,硬着头皮坚持:“二位莫要再逼老夫了,老夫确确实实不知,
朝堂规矩森严,无凭无据,怎能随意揣测陛下心思,
老夫还想多留这条老命多享几年清福呢!”
嘴上虽如此说,可眼神却不自觉地飘向殿外,
生怕这二人再纠缠不休,泄露了天机。
太师见楚霸天还在支支吾吾,当下故作气恼,花白的眉毛狠狠拧成一团,
手中的玉笏重重一顿,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低声斥责道:“楚将军,你我同为陛下臣子,在这朝堂之上摸爬滚打了数十载,什么风浪没见过?
过往同担风雨之时,情谊也不算浅,如今你这般遮遮掩掩,是不把老夫当作自己人呐!”
说着,便不由分说地拉着楚霸天往大殿角落里走去,
直走到远离众人耳目之处,才又放缓了声调,
近乎恳求道:“老夫知晓此事或有隐情,可你我相识多年,情分摆着呢,
你便悄悄透个底,到底出了何事,能让陛下如此失态?”
楚霸天看着太师那沟壑纵横的脸上满是急切与期待,
心下有些不忍,毕竟共事多年,
太师的威望和手段他都清楚,真把人得罪狠了,往后朝堂日子怕是不好过。
可这事儿关乎陛下,
他哪敢随意泄露半句,犹豫再三,
长叹一声道:“太师,非是我有意瞒您,实在是兹事体大,陛下未曾发话,我等做臣子的,贸然多嘴,恐遭祸事。
您且耐着性子等上几日,依我看呐,过不了多久,
陛下自会将这喜事昭告天下,届时您便全知晓了,还望您老体谅则个。”
太师听了这话,嘴角微微一撇,
心中虽仍有不甘,却也知晓楚霸天所言在理,
冷哼一声道:“哼,但愿如此,老夫便信你这回,若是迟些时日未有消息,老夫可还得来找你问个清楚!”
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楚霸天站在原地,无奈地摇了摇头,
暗暗祈祷秦禾苗生产顺遂,
一切风波都能尽快平息。
楚霸天望着太师离去的背影,微微松了口气,抬手悄悄抹了一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
心中暗忖,这老狐狸还真是难缠,好在暂时应付过去了。
他重新理了理朝服,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殿外,思绪飘远。
陛下这些年可没少被那些御史文官念叨,
说什么后宫空虚,子嗣无依,皇家血脉延续堪忧,
每每朝堂议事,总有人要拿此事做筏子,拐弯抹角地进谏,
陛下虽从不表露喜怒,但楚霸天心里明白,那也是压在圣上心头的一块巨石。
如今秦禾苗这一胎,来得正是时候,恰似一场及时雨,浇灭了那些聒噪之音。
楚霸天笃信,陛下何等英明,定知晓这孩子诞生的分量,
只要皇子呱呱坠地,平安康健,
陛下必定会大张旗鼓地昭告天下。
毕竟这是最直截了当、一劳永逸的法子,能把那些御史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让朝堂从此少些无端聒噪,回归清净,专心料理国事。
念及此处,楚霸天嘴角又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满心期待着喜讯从秦府速速传来,想象着不久之后,
宫闱之中将因小皇子的到来而充盈着生机,
皇家血脉自此绵延昌盛,
而朝堂之上,也能将精力全然倾注于江山社稷的宏图大业,
不再为这子嗣之事纷争不休。
他身为臣子,能见证这关键转折,亦是与有荣焉,
只盼过程顺遂无虞,莫再生出波折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