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
轻微的一声咳嗽，打破了这紧张的局面。
曼陀罗脸上的表情豁然一僵，酒红色的眼底热烈的妩媚之火迅速降温，名为节制的情绪迅速镇压了那绽放的愉悦之花。
黑裙少女又恢复了正常，她站直身，重新坐回了办公桌前的座椅上。
“抱歉，刚刚我状态有些不对劲……”
土豆惊了，双爪捂住脑袋的它有些茫然且不确定的抬起了头，它看向办公桌后的那道身影，素手扶额，眼睑低垂，黑色的面纱也遮不住她眼中疲惫。
那种眼神和感觉，就好像她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奋力抵抗些什么……
“曼，曼陀罗大人？”
土豆壮着胆子尝试性的开口。
她的眼神如期投了过来，但却不如上一次在幻境中看到的那样冰冷致命，酒红色的双瞳平静的宛若无瑕的镜面。
“您，您能听懂我说的话吗？”
见没危险降临，它吞了吞口水，更进一步。
“呵，我又没疯，怎么会听不懂人话？”
她轻笑，那抹笑容既不疯狂也无神性，半垂的眼帘中所展现的只是一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少女自嘲。
“看你那害怕的眼神，应该是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吧？”
“不，我，我……”
“先不要急着回答，我能看出你很紧张，请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如果你不相信的话，我可以立誓。”
这番话的分量可以说是极重了，“誓言”对于魔法少女而言是一种规则级限制，当魔法少女立誓的那一刻，誓言本身就形成类似思想钢印的存在刻印在其精神之中。
越是强大的魔法少女，这份思想钢印的限制越大。
“不，不用了，我愿意相信您，但仅是在您现在这个状态。”
妖精对于魔力的气息十分敏感，这也是为什么这个种族可以担任魔法少女的专属契约者以及探测侵蚀种踪迹的职责。
身为妖精的土豆自然也有这样的天赋，它能清晰的感受到对方的状态，跟其他魔女身上那股缭绕的疯狂和呓语不同，曼陀罗体内的魔力很平稳，那是一种在刻意压制状态下达成的微妙平衡。
对于这位曾经传奇的月皓级魔法少女，它了解的并不多，只知道她曾是当时最年轻的区域首席，与数位大佬级别的魔法少女共同创建了监察委员会，甚至还在不久后的加冕仪式上，得到了魔法女王的特意接见。
总而言之，那时候的曼陀罗，风光无量，是别人眼中的天才，是无数后辈争先恐后想追逐，想成为的偶像。
但这切美好的一切都犹如镜花水月，在八年前的那次惨案爆发之后，一切都变了，赞美声变成了声讨声，荣誉变成了耻辱，曾经高高在上的区域首席，监察委员会创始人成了被王庭亲自下达通缉令的通缉犯。
但就是这么一个明面上罪孽深重的人，土豆却忍不住的想要去“可怜”她，对，就是“可怜”，即使双方的实力差距都配不上用天壤之别去形容，但它的心中还是控制不住的产生的这种情绪……
特别是当它看到了曼陀罗黑纱掩盖下眼底的那抹疲惫与自嘲，就像是一位曾经声名赫赫的将军被迫沦落到囚犯叛徒身份的无奈。
她的眼中好像有许多说不完的故事，那些情绪绝非虚假，而是绝对真实存在的。
它不确定这种感觉是不是被魔女的某种能力给诱惑了，但作为妖精，它天生亲和魔法少女，这份亲和是从魔女身上感受不到的，但它从现在的曼陀罗身上感受到了。
无论怎么说，它决定相信一次。
这或许也是曾经胆小，摸鱼的土豆，迈出的最有勇气的一步吧。
“我愿意相信你，但仅仅是现在的你。”
土豆鼓起勇气，说出了它这一生史无前例的一句话。
曼陀罗有些惊讶的看了看眼前的这只土拨鼠，最后也不知是怎么了，竟笑出来。
她的笑声很好听，如银铃轻摇，并不刺耳。
“谢谢，你说的很对，只有这个状态下的我才是比较正常的。”
“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同样作为交换，你也可以问我相同数量的问题，只要我能回答的，都会如实告知你。”
“好。”
能进行到这一步已经完全超乎了土豆的预料，听到仅仅是让自己回答问题，并且自己也能提出相同问题的话语时，它不免有些受宠若惊的吞了吞口水。
哇塞～自己就算是和一位月皓级的大佬搭上话了吗？而且还是以平等身份的对谈。
这事结束之后，自己能吹一年！不，十年！
“首先，表示诚意，你先来吧，小豚鼠。”
在听到这熟悉的称呼后，土豆脸上的笑容不免僵了僵，但它并没有像之前面对南清瑶那样反驳，而是很快调整好的面部肌肉。
算了，算了，眼前的大佬惹不起，豚鼠就豚鼠吧，只要维持现在这种状况，她叫自己老鼠都认了。
“曼陀罗大人，我在与那位孩子进行精神上的构建连接时，您似乎阻止了我，这到底是为什么呢？”
“她的确拥有魔法少女的天赋，同时也自愿同意的与我的契约，这在流程上并无不妥，难道是说我的问题？还是说那孩子……”
“你们都没有问题。”
曼陀罗声音平淡，缓缓摇头。
“准确来说，是因为那孩子的特殊性，她是我的一位故人之女，她曾在弥留之际嘱托我要照顾好她的女儿，以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时时刻刻守护在她身边，所以我在她身上留下的那份禁制也是一份保护。”
听到解释，土豆豁然开朗。
原来是故人之女，故人之托呀……
这就能够解释了，虽然说天泉市近两年几乎不存在被袭击的案例，但未来的事谁能说明白呢？
就像是前些天那突如其来的袭击，只要成为了魔法少女，就必然要承担这份责任，与那种非人的怪物战斗，危险是无法避免的。
曼陀罗大人这就是把那位南清瑶小姐当成自己的孩子保护了，像她这么强大的魔法少女更能明白战场上的残酷，做出这份选择，合情合理。
“我知道了，现在我能够理解您的做法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
“不必。”
“诶，为什么？”
土豆有些惊讶。
“我只是保护她，却并不想干涉到她的选择，她有自由选择自己人生的道路，如果她真的想成为魔法少女，我不会，也没有理由阻拦。”
“那份禁制仅仅是一份保险，为的就是预防她在不清醒的状况下做出了鲁莽的选择。”
土豆看向曼陀罗的眼神赫然变了，从之前的警惕，敬畏彻底变成了敬仰。
太温柔了，曼陀罗大人实在是太温柔了。
为了兑现故人的承诺，为了守护故人之女，状态如此糟糕的她却依旧处处为着他人着想！
这样温柔的曼陀罗大人，我绝对不允许其他人诋毁！
“接下来轮到我了……”
银发少女单手抵住下巴略作思索。
“我想问的是，有关于我的通缉令，发布我通缉令的是不是女王？”
“……是。”
土到不明白曼陀罗问这个问题的意义，但还是如实回答了。
“呼……”
在听到肯定答案的那一刻，曼陀罗整个人靠在了椅背上，长呼出了一口气。
果然……这一切果然有那个女人的幕后操纵吗？
回想起那日的加冕仪式，那个女人，至高无上的女王陛下，在万众瞩目之下，樱.唇几乎要贴到自己的耳垂上。
她的声音很小，却也很清晰，仅自己一个人听见。
“曼陀罗，无论何时何地，你注定是我的人。”
微风吹起碎发，却真的撩动了心弦，让她在如此隆重的场合慌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