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向书微醒来的时候,有点诧异自己躺在了裴祈淮的怀中,小心翼翼地又高兴地把裴祈淮的手拿开,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向书微走了两步,猛的脚步顿住,回头,把自己的枕头拿起来了,心情愉快地离开了裴祈淮的房间。
等门被关上,裴祈淮才缓慢地睁开眼,看看自己空荡荡的怀抱,收回伸开的手臂,翻了个身,去拿床头的手机。
七点零三分。
她醒得还真早。
走得真快。
裴祈淮叹了口气,动了动身,躺到了向书微离开的位置,重新合上眼。
……
……
新的一周,向书微继续在狗头军师姜清黎的帮助下,努力在裴祈淮面前好好表现——
比如说,第一招男人都爱听人夸他。向书微起名为夸夸大法。
但夸夸大法在第三天晚上,不幸阵亡。在裴祈淮一如既往地削着苹果时,向书微极为吹捧道:
“裴祈淮你真厉害——”
裴祈淮刀一顿,瞥了她一眼,重新把注意力回到苹果上,淡声反问:
“哪里?”
什么哪里?
向书微没听懂,自顾自继续道:“你削的苹果皮都不会断。”
裴祈淮不置可否,继续着手上的动作,过了约摸半分钟,所有的果皮掉落,光溜溜的苹果出现在向书微的眼中,她极为自然地就要伸手接过。
裴祈淮却不同以往地躲开了她的手,向书微讶异,正要开口,男人的脸骤然贴近,很明显地瞄了一眼她的嘴唇,才看着她的眼睛,语气认真。
“好好说话,不然我亲你了。”
那样她就不能再胡言乱语了。
莫名其妙的,说一些夸他的话,用听像在哄幼稚园的小朋友的口吻。
这都第三天了,他也忍不下去了。
向书微脸色怔了两三秒,“大义凛然”地合上眼,语气决绝。
“来吧,我愿意为大义牺牲自己。”
她脑子里的小剧场又演上了。
裴祈淮撇过头,把苹果塞进向书微的手中。
“不许再说了,不然扣10分表现分。”
向书微唰地一下睁大眼,神色严肃地否决。
“不行。”
“那你不许再说乱七八糟的话。”
向书微看着裴祈淮的脸好几秒,几分不敢置信地反问道:
“为什么夸你不高兴?”
裴祈淮言简意赅。
“扣10分。”
“诶?”
向书微立即出声,不乐意地反驳。
“我没夸你,不许扣。”
裴祈淮低眸看了眼向书微手中的似乎要开始氧化的苹果,道:
“五分钟内把苹果吃完就不扣。”
也不知道谁追谁,她还能否决他的扣分决定。
他也是莫名其妙,睁着眼放水。指不定要还重蹈覆辙。
……
【向书微:没用夸夸大法】
【姜清黎:小问题,我还有个好点子】
……
知道姜清黎的好点子是雨天撑一把伞的时候,向书微都想飞到京禾去打她。
【向书微:你不觉得你这个办法俗到爆吗】
【姜清黎:万一裴祈淮就吃这一套呢!雅的俗的都要试一试】
……
明海下雨天的条件简直唾手可得。
外面的雨稀里哗啦,向书微硬着头皮,向裴祈淮提出了去超市的邀请。
裴祈淮:“要买什么?”
向书微的音量,心虚得比平常低了几分。
“想买点零食吃吃,薯片、鸡腿、鸭腿之类的。”
裴祈淮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揣进兜里,道:
“还要吃什么发消息给我。”
向书微忙的也站起身,急急道:
“我跟你一起去。”
裴祈淮望了眼阳台,客观道:
“下着雨,一个人去比两个人更快。”
“你不知道我要吃什么。”
向书微随口道,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先一步朝门口走去。
裴祈淮快步跟上,拿下玄关处的挂钩上的两把伞。向书微似乎有所感应地回头,看到裴祈淮手中的两把伞,眼皮一跳,胡乱着急地开口道:
“就拿一把伞吧,省的要晒两把伞。”
可是伞就是用来淋雨的,为了少晾干一把伞,所以少用一把伞,这个逻辑怎么细想也不合理。
但裴祈淮也只是轻皱了下眉头,什么也没说,放下另一把伞。
……
雨比向书微想象得大。
裴祈淮撑了伞,向书微就完全下意识地贴住他——出于躲雨的本能。
但踏踏走出几步后,向书微反应过来。如果是要促进她和裴祈淮的感情,不应该裴祈淮怕她淋到雨主动把她揽进怀里更好吗?
她这样直接贴上去,这趟出门就白费了,都不会让裴祈淮的心灵有点触动,意识到他对她可能产生的感情变化。
雷声轰鸣,暴雨倾盆。
啪啪的踩水声,像水气球爆炸。几百米外的超市在雨珠串子里,灯光像打了好几层的马赛克,模糊。
向书微张口,小幅度地往伞外挪着碎步。
“裴祈淮,你小时候玩过砸水球吗?”
“没有。”
裴祈淮语调平平。
“还挺好玩的。”
想起美好的记忆,向书微的语调上扬,声音透露出愉快。
“以后我们可以玩一玩。”
向书微六七八岁的时候,在自家的院子里,和保姆姐姐们玩过,玩着玩着,偶尔保镖叔叔也会加入,但都不会真的打到她,最多是砸在她的脚边。
但向书微还是经常能打到他们。
现在年纪长了,向书微当然知道当时的大家都在陪她玩,都在哄着她。
虽然长大后知道她年幼时惊人的命中率是假的,但回忆起来还是一段很幸福的时光。
闻言,裴祈淮平静的瞳孔,绷不住地有几分破裂,反问道:
“两个二十五岁的成年人,互扔水气球?”
“那我们可以跟孩子一起玩嘛,就两个成年人一起玩确实有点奇怪,但加个小孩子,不就是很自然很温馨的画面了嘛……”
向书微振振有词。
他们又不是没有和小朋友一起玩过,明明都和小朋友一起玩过老鹰捉小鸡。
一开始她是老鹰,裴祈淮是母鸡。
但是向书微的体验感很差,裴祈淮仗着身材优势把她挡得牢牢的。所以五六分钟后,换成向书微当母鸡,裴祈淮是老鹰。
一转眼又是五六分钟,裴祈淮没抓到一只小鸡。
向书微信心爆棚,觉得自己的母爱如山,完全严防死守住了裴祈淮。
因为裴祈淮在她严实的盯防下,甚至绕不到队伍的末尾。向书微正得意着,就听到了背后的小孩子的童言无忌。
“哥哥只跟姐姐玩!”
“就围着姐姐抓!都不跑到后面抓我们!”
向书微霎时双眼瞪大,清晰地看见了裴祈淮脸上闪现的不自在。
……
两个人默默就下了场。
坐在草坪上,给那群小朋友做手工礼物。向书微脸上的余热未消,有点“恼羞成怒”,揪了手边的一根草的尖尖,摸了两下松开,语气有点“指责”。
“……陪他们玩游戏,你要好好玩嘛。”
“……知道了。”
……
晴空万里。
白皑皑的房屋墙壁,涂抹孩子们彩绘的梦。萦绕在身侧的纯真的欢声笑语,隔绝成人世界的忙忙碌碌。
向书微又揪了一下那株草,低头不敢看裴祈淮,慢慢道:
“那回去,我们两个人……玩老鹰捉小鸡。”
两个人的老鹰捉小鸡……和互相搂搂抱抱有什么区别。
裴祈淮扭过头,喉结滑动,眼底涌上懊悔的情绪——他应该把他的感情藏得再好一点的,怎么能只看她,只跟她玩,还被看出来了。
“……还是算了。”
莽莽撞撞的靠近,会让她觉得轻浮吧。
绿茵地,并排坐着的两个人,身前放着的都是花花绿绿的手工材料。两人的间隔不到三十厘米,却是一个扭着脖子,一个低着头。
但春光无限,爱意生长。
裴祈淮先重新扭过了头,看见还垂着头的耳垂红得不行的向书微,他撑在地面上的手,一点点挪动,靠近那些花花绿绿的手工材料,和落在其中的向书微的手。
她的手里还攥着一个毛绒小球。手心搭在上方,葱白的指尖没有落到草坪。
裴祈淮几乎贴着草坪把自己的手递过去,在和向书微的手只剩一厘米时。
裴祈淮的手腕反转,手心朝上,曲起食指,碰了一下,向书微搭在毛绒球上方自然垂下的食指的指腹。
如果心电感应不是错觉。
裴祈淮必须承认,那一刻,在碰到向书微食指的那一刻,他确确实实感受到刺激的电流,钻进他的身体,激得他骨头痒痒,欲罢不能。
向书微猛的抬起头,一脸震惊却也难掩欢喜地看着裴祈淮,在十几秒后,她的手往下滑,落在他的手心中。
他们十指相扣,在春光无限之中——
不,等等。
当时向书微幻想是这样的,但真相只发生到,裴祈淮用食指碰她的指腹,碰上还没个五秒钟,童年无忌的喊声再度响起。
“老师!看!哥哥姐姐在偷偷牵手!”
吓得向书微唰地一下抬起手,神色些许为难地跟裴祈淮对视。
裴祈淮抬了抬眉骨,有些无可奈何,先垂下头,拿起地上的手中材料,声音有点闷。
“弄完就回去。”
向书微忍了忍,没让自己笑得太明显,故意又道:
“回去玩老鹰捉小鸡嘛?
……
……
那个时候谈恋爱的两个人,都还蛮青涩的。
毕竟是三四月份的事。他们十二月底才在一起,当时才谈了三四个月的恋爱,完全还在对对方的一举一动轻易心动的阶段。
现在倒是不一样了。
裴祈淮会说一些从来根本就不会讲的话。二十五岁的裴祈淮,几乎完全没有当初青涩的模样,上来就……
雨声里,裴祈淮的声音散漫,有点儿自矜。
“孩子?你想得还挺远。”
向书微疑惑地眨了眨眼,诚实接茬。
“我没说是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我说的是,万一以后我们再一起去爱心之家,那里的孩子……”
雨声更急了。
向书微连裴祈淮的一声嗯,都没听到。眼见着离超市越来越近,向书微想起正事,忙的要往伞外挪步。
裴祈淮的声音倏忽响起,明显冷淡。
“不想淋雨就自己站近点。”
向书微火速贴回裴祈淮的身边,狠狠在心底给这个方案打了个叉。
……
……
看着手机短信里新跳出的到账信息。向书微自主想到了一个新招。她要给裴祈淮送手工礼物,用她人生的第一桶金,简直不要太有意义。
趁着在工位上摸鱼的时间,向书微借鉴了好几个手工礼物,最终决定做一个爆炸盒相册,中间还能放个小礼物。
小礼物向书微想好了,就是手工上色的招财猫。祝他生意顺利,早早下班。
用哪些照片向书微也都想好了,有之前在京大校园墙上裴祈淮的那些风云照片,也有她这阵子,偷偷拍过的他的几张照片,也有这些年他的采访过程截图。
当然除了这些他的单人照片,向书微当然要夹杂一点儿私货,在那些照片的最下层,塞几张他们的合照。
对了,他们上次街拍的合照就能用——
等等,那照片好像不在她这。
向书微神色凝住,两三秒后,不可置信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的那几张照片,居然在裴祈淮那。
那裴祈淮会好好保存吗?不会已经直接丢掉了吧?还是说直接顺手放在哪个角落,一时找也找不到的那种?
想到这些可能,向书微痛苦得眉头紧拧,拿起手机,点开和裴祈淮的聊天界面,看了好半晌。
向书微放下手机,抬手掩面,痛定思痛。
她今天晚上,一定要把她的照片拯救回来,如果他们还在的话。
……
……
张祎觉得老板最近心情很不错。
就算有人改了字号,交了两份同样的策划发上来,裴祈淮都只是以为,是不是不小心疏忽发错文件了,叫那人检查完把新的发上来,而不是冷声说,糊弄谁,当他眼瞎。
事实上,也不止张祎这么觉得。
有人偷偷过来跟张祎嚼过舌根,问老板是不是好事将近,还是公司要签什么大单子。
大单子张祎可以肯定没有,那结果只能是前者。
因为和老板娘好事将近,所以心情格外好?
这种可能性,张祎其实也不敢猜。
准确来说,对于老板的感情生活,张祎感觉他也完全猜不了。他没比别人多知道什么。
很多人以为他知道什么内情,但他其实什么都不知道,跟了老板快三年,朝夕相处,他确确实实完完全全不知道还有个老板娘的存在。
平常也没听老板提起过,更别说见到过老板娘的面了。
但老板一公布就是全公司上下都知道有这号人的存在,也完全不像随随便便找个人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临时找来的应对某人的演员。
甚至还打了首饰。
他当时还没往这想,但后来某天往这一想,一切都说得通了。无论是盲盒还是首饰。
当然也不怪他一时间没想到,因为毕竟这个人,三年里从来没出现过?
但她出现了,所有的事情又都是那么得板上钉钉。
那个男人爱的宣誓,彻底坦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