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冬的死,宜修花了许多银钱去摸索,最后有一个在附近当差的小丫鬟说,她看见福晋的奶嬷嬷开门出来过,与染冬说了什么,染冬身子一歪就要倒下去,那小丫鬟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了,后来的事也不知道了。
那一夜的大雨冲去了所有痕迹,可府医也说过,染冬可能在受伤后还有过行动,联系后来的位置看,染冬只怕是想顺着那条路爬回来,可她流了太多血,又被大雨淋着,没走多远便支撑不住晕倒了。
柔则不是这样的人。
宜修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染冬的死在前,她知道真相时第一个想法依旧是这个,剪秋吓了一跳:“小姐!”
“无事。”宜修摇了摇头,她现在瘦的厉害,苏培盛来告知弘晖葬仪那日才撑着吃了些东西,可还是吃不下太多,否则就会吐。但能吃下去就是好的,至少她还是想活下去。
这段时间的刺激太大了,弘晖死后,四贝勒一次都没有来看过,有几次甚至已经叫苏培盛来传话,说晚上过来用膳,可到了时候,又被正院的什么事情绊住了脚,宜修从一开始的呆滞,到后来甚至能笑着叫苏培盛慢走。
她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她只知道,柔则不是她的阿姐了。
弘晖的丧仪过后,四贝勒倒是来陪宜修用了一次膳,他满眼心疼:“你瘦了许多,弘晖也不会希望他额娘这么难过的。”
眼泪在那一刻崩塌,宜修伏在四贝勒肩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可她还没缓过劲,四贝勒又说:“阿柔怀孕后,总是心绪不宁,你们姐妹俩感情好,你又懂医术,不如去为她安胎吧?也好分散一下你的注意力,有事情做着,或许你就没那么难过了。”
宜修的身子僵住了,她脑子里嗡的一声,四贝勒感叹了一句:“阿柔也是为你好。”
是柔则提出来的吗?
宜修不敢再想了,她迅速整理好思绪:“爷,妾身也是愿意的,只是阿姐院里换走了许多人,可要进宫请德妃娘娘安排些人手来照顾?妾身先前虽然管着家,买卖下人也不是什么难事,但宫里头的人手总归更好用些。”
“好,”四贝勒拉住宜修的手,温柔地看着她,“你最是温柔贤淑,爷会给额娘递信,到时候叫苏培盛送你进宫。”
宜修颔首应下,她心中的仇恨在滋生蔓延,原本她想将染冬出事的真相捅出来,可那嬷嬷已经被处置了,并不能给柔则带来什么伤害。
那就让她亲自为弘晖报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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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本宫的孙儿,本宫为何要帮你?”
“因为妾身,远比柔则更适合坐上高位。妾身心狠手辣、不顾一切;柔则却心地善良、慈悲为怀,若来日贝勒爷真的问鼎高位,她管不住下头的女人的,乌拉那拉氏的荣耀,只能由妾身来延续。”
德妃默不作声地打量这个女子,她身形消瘦,眼里是滔天的恨意,就在昨日,皇上还向德妃透露,有将四贝勒封为郡王,再赐个封号的意思。
弘晖的死,实在是可惜了,但那孩子天资聪颖,就这么去了,也未尝不是好事。
德妃眯起眼:“你们姐妹不是十分亲近吗?”
宜修咬牙切齿道:“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德妃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样子,一个不得她喜欢的儿子的孩子,死了就死了,可眼前这搅乱老四后院的绝佳人选,却实在不应该就此放过啊。
“本宫答应你,就当是为那个可怜的孩子尽一份心意吧,你确实比柔则更适合那个位置,只是四贝勒后院的女人不少,若你真的被扶正了,可别忘了管制住她们。说吧,你要些什人选?”
“请娘娘拨去一个专攻产科的太医,还有擅厨艺的厨子。福晋有孕,膳食和安胎上,自然不能马虎。”
当晚,德妃亲赐的太医和厨娘便送到了四贝勒府上,旁人看着只觉得他们母子情深,更忍不住感叹侧福晋心善,刚死了亲儿子,又要去照顾福晋的胎,还能为她如此考虑。
柔则看着那些新添的人手,十分平静,她们姐妹的关系到了何种地步,她再清楚不过了。
毕竟弘晖下葬前的那些日子,四贝勒哪怕呆在前院,也会叫人告诉宜修,他是被正院的事情绊住了脚。
宜修在照顾柔则的过程中,十分尽心尽力,几乎每一份送到柔则面前的吃食,都是她亲自盯着做好的,她仿佛真的不在意孩子的死了,一心只想将自己的姐姐照顾好,连四贝勒都夸了她好几次,还赏了许多东西。
几个月的时间,宜修成长地迅速,还未满十八的她,周身气质都变得深沉起来,脸上的假面也越来越逼真,任谁看了,都是一张菩萨面。
她顶着这张菩萨面,亲手将自己曾经最爱的阿姐送上了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