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清月双脚蹬着石子路,将整个身子往后慢慢移动。
陆焱单脚踩在那黑衣人身上,冷酷鹰眸偏头看了一眼她,又垂下去,声音冷得仿佛淬了冰:“既然不说,那就去死。”
脚重重一拧,那黑衣人偏头吐出一口血,就再没有动静。
华清月第一次看到死人,在抄手游廊角落吓得浑身发抖,双手捂住嘴巴,眼睁睁地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收起脚,脸上还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就像刚刚踩死了一只蚂蚁般轻松。
陆焱将她的惊恐看在眼中,漠然掏出怀里的帕子,缓缓地将手上沾染的血迹擦拭干净,又进屋换了一身衣裳,出来的时候华清月依旧闭着眼轻微颤抖。
他眉头皱了皱,吩咐身边的飞九:“找人清理干净。”
说完,才缓缓朝华清月走去。
她脑中因为陆焱索命的那一脚,来回循环,直到鼻腔闻到的血腥味越来越重,她忍不住干呕几声。
陆焱并没有停下,径直走到华清月面前,布满青筋的大手用力地箍住她的下巴,迫使她仰头。
华清月被他这个举动直接吓蒙了,用尽全力闭着眼,不敢再看。
“睁眼。”
陆焱手上的力道加重,一字一句裹挟着冷厉,“不准闭眼,看着我。”
刚才他拿着那把带血的剑,像是永远都流不完,脚一扭就是一条性命,华清月这才明白自己面对的人到底是谁。
“睁眼。”他命令道。
她清晰明了的感知周边寒气,缓缓地将眼睛睁开,近距离地看清楚了他的脸,局促颤抖地喊了一声,“大哥哥。”
“害怕我?”
陆焱手指稍稍用力,漆黑深沉的黑眸直直地看着她。
华清月几乎是本能地点头,很快,又摇头。
上方之人沉默不语,高大身躯几乎将她目光所及的光线全部遮挡,“你说,刚才的场景被你看见了,我该如何惩罚你?”
他说这话时冷冷冰冰,不掺杂一丝温热。
华清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大哥哥,我,我,我不会说出去的。”华清月边说,三根手指翘得老高,“我发誓。”
谁知陆焱冷笑一声,“只有死人的誓言才有用。”
华清月倏地睁大眼睛往后挪,他是什么意思?
要杀了她吗?
可她们华家到底是陆家的恩人,连他祖母都记挂着,他身为陆家未来掌权人,多少也要忌讳着点悠悠众口。
陆焱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常年身居高位,说出的话最是无情,“别拿什么恩情来说事,在我这行不通,我要是真想杀,谁来阻挡都不好使。”
华清月一噎,那握紧下巴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移向脖颈,明明感知到他并未使力,可她已然觉得喘不上来气了。
她下意识往后退,可后背已经抵到木柱,退无可退。
陆焱微微垂头,俯视地逼近她:“昨日,你去陆黎那,做了什么?”
他边说,双手轻轻捻着她光滑白腻的脖子,“他说要娶你,还是你说要嫁给他?”
华清月瞳孔倏地睁大,一时间想不通陆焱问这句话真正意图,若是有这层关系,他是不是就可以看在自己是他未来三弟妹的身份下,放她一马。
或者,他是在试探自己对于心中的秘密把控有多严,对陆三公子说的话,经他几句威胁就能宣之于口,那么来日她也会将今日的场景原封不动地说出去。
一时间,她也拿不准主意,但若是出卖陆家人,在陆焱这里绝对讨不到好。
“都不是,是祖母让我送莲子冻给黎哥哥,我们并没有说这些。”
红唇已经被皓齿咬得泛白,泪水已经蓄满眼眶,说不清何时就会溢出来。
陆焱薄唇边露出一声冷笑,将手微微松开,周身冷厉气息并未撤去,双手抵在她身后的围栏上,整个身子慢慢凑近,彼此的深浅不一的呼吸相互交织,说出的话更是每个字都带着威胁警告:
“我陆家这么多儿郎,别人你不送,偏偏就要送给陆三,作出这等亲密之举,是想让他误会,还是想让别人误会,嗯?”
时间,在一刻沉寂。
华清月皱着眉头,豆大的泪珠一颗接着一颗划过脸庞。
她越是楚楚可怜的模样,他就越想捉弄欺凌,就如同那晚一样。
越是求饶,他便越放不开。
陆焱视线落在近在咫尺的女人身上,从上往下看,刚好看到她白皙修长的脖颈,以及顺着领口往下,
————那晚的柔软触感再一次充斥在他脑海中。
没人比他知道,有多柔软。
陆焱猛地收回视线,舌尖抵住后槽牙,手上的力道微微收紧。
华清月脸色因他手上的力道变得涨红,拍打他的手不管怎么用力都毫无作用,慢慢她只觉得能呼吸到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她只得拼命摇头。
陆焱冷笑一声,华清月脖子上的力道被撤走,她张嘴,猛地大口大口呼吸,又听见耳边传来他嘲讽的声音。
“最好不是,他们不是你能招惹的人。”
他说完这句话,有意无意在华清月耳边吐出一小口热气,“你最好是记住我说的话。”
说完这句话,他才慢慢挪开,起身,往院中而去。
短短瞬间,华清月背后已经被冷汗打湿。
怔怔地望着他的身影。
陆老夫人没当众宣布,昨日她话里话外让她等赏荷宴,让她这段时间好好和陆黎相处,培养感情。
现在离赏荷宴还有不到十天,等陆老夫人说出他和陆黎的婚约,这人就没有理由再阻拦。
正愣神时,他已经坐在院子的石凳上,君子端方。
要不是她适才亲眼所见,哪里会相信那般冷血恐吓是出自此人之口。
谁知,前面陆焱笑了笑,又恢复以往的清冷:“清月,你过来,今日教习嬷嬷不在,刚好验验你近日的成果。”
经此一遭,华清月最是清楚这人克己复礼的皮囊下,是怎样的冷血无情,取人性命仅仅在须臾之间,再不敢迟疑,重重地吸进一口气,再吐出来,往他的方向而去。
只是在离他还有几步路时停了下来。
他侧身坐着,前方还有一个移动的案桌,桌面上铺着一张白纸,像是在作画。
不知道是不是察觉有人看他,陆焱放下笔,蜷缩手指招呼她过来。
华清月左右看看,又指了指自己,确定他喊的是谁,才起身愣愣地走过去。
等她站在陆焱身边,已经有侍卫给她端了一个凳子来。
上一刻还要杀她,这一刻,又对她这么好了,
真是一个喜怒无常的疯子。
华清月虽然疑惑,但也乖巧地坐下,尽量让姿势和面部表情找不到半丝错处。
只见陆焱拿起笔,一会看看她,一会又在纸上画。
这是在给她画画像?华清月这想法一出,更是吓得不敢动弹。
不过很快,端起的身姿就已经变得僵硬,双腿渐渐开始犯麻,她轻轻地动了下想缓解脚底的刺麻痛感。
只见他将笔一放,蓄着清冷的眸子扫了她一眼,嘲讽道:“本来都快画好了,又得重新来。”
华清月什么也不敢说,也不敢动。
就这样半个时辰后,又听见他说,“你难道就这会这一个姿势?不好看,重新来。”
华清月那双无辜的双眼疑惑地望着他,“大哥哥,你是在画清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