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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透过窗户,洒在静谧的屋内。
卢则泡在浴桶里,惬意地哼着古老轻扬的曲调,心情极佳。
时菱有事找卢则商量,不料正巧撞上这情况。
清冷淡雅的脸上旋即涌起了一片浅浅的绯色。
一块粗布间隔开了浴室和卧房。时菱站在粗布的另一头一时之间留也不是,去也不是。
不断有湿润的暖气从浴室内泛出,其中还夹杂着缕缕淡淡的白檀香。
时菱细嗅了一下,那是卢则常用的香料。白檀香味深沉、醇厚,又夹带着一种甜美的木质香调,甚乎还略带奶香。
复杂变化的香,倒是蛮符合卢则的气性。
时菱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李祈是你吗,这么快回来了?”
卢则蓝眸无意一瞄,注意到粗布外隐约透出一个人影。
他不慌不忙地从桶里出来,随手捞起屏风上挂着的浴袍,漫不经心地披上,故意微敞开上半身的肌肉。试图给李祈秀秀他的大好身材。
时菱听到声音,顿时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逃之夭夭,也是这么做了。
待卢则掀帘而出,万没想到布外空无一人。
卢则:?
时菱有点慌不择路,要是被卢则发现自己这么……就遭了。
急走中不慎撞到了屋内屏风。
“……时菱?”卢则闻讯赶来,眸子闪过疑惑。
时菱顶着对方异样不解的视线,强装镇定慢慢把屏风扶正。
“我……原有事与你商量……”时菱忐忑的有些结巴,转眸间瞥见卢则衣衫……不整,不由自主地起了缱绻的心思。
黑眸一沉,不由唾弃起自己的无耻、下流、卑鄙,万分痛恨。
(实在言重了,时菱还是太过正直纯情。)
时菱当即可悲的认识到:对于爱情,他是如此无可救药的小心翼翼却仍笨拙。
卢则隐隐注意到了时菱的变化,不懂他怎么突然……这样了。
时菱不是贯以沉着冷静示人吗?
卢则惯性地微微一笑,只是那笑中带着几分戏谑,想趣化气氛亦想套出点东西。
“想同我商讨什么?”声音清扬悦耳,透着一丝暖意还另带着小钩子的感觉,有些吊人。
时菱莫名喉咙有些干涩,他掐了掐手心,试图稳定一下起伏不定的情绪,“我……那就那个……”语无伦次了都。
惨了,时菱心想。自己方才受了惊。现在十分害怕被卢则察觉到什么,尤其是自己对他的龌龊的非分之想。
一下子,紧张到脑子宕机。时菱心想,他再也不敢在晚上到房里寻卢则了。他发誓。
卢则蹙眉眼神一凝,十分不理解时菱此刻怪异的神色。他压根本没有往时菱会“色令智昏”待在浴室外头,看他沐浴这一层想。
即使看了,卢则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毕竟都是同窗,何况时菱对他又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平日多有照顾,也不过是碍于我是苍凌太子,他是太子伴读。
于是卢则自以为是地蓦地抬起双手同时搭在时菱肩上,试图开导对方。
时菱顿时心头一颤,对上了卢则那碧蓝的眼眸,又不由自主得错开,心里发虚。
“我知道你定是心烦窝在这山寨的小房子里,着急抓那张骁复命。不必担心,我和李祈准能逮到他。”
时菱一听到“李祈”二字,眉头一皱,可还是任凭卢则继续自作聪明地说了一通。
“真的无需担心,快了。要实在心烦,我回头找两本书给你。可好看了,李祈也喜欢。好看的很。”卢则诚心诚意推荐。
“……不必了。”时菱敛起眉,心中悸动陡然平复。对上卢则投来的视线,冷清开口。
黑眸中闪动着疏离、孤寂。
卢则有些恍惚,不明白为什么时菱对自己的态度总是热一阵冷一阵,莫名其妙的很。
倏然间让卢则勾想起前世的时菱……
他一个人靠着权谋心计走上了苍凌的权力中心。这是卢则从未想过的局面,时菱会热衷权力?!
罢了,总要有人喜欢。
当时正逢秋末,秋风萧瑟。时菱一身正红乌金纹官袍,站在长阶之上。
卢则站在长阶之下,看着时菱周正挺拔且气场十足的背影。见时菱得偿所愿,卢则刚松了一口气,正欲离开,彻底离开苍凌这个困了他半辈子的牢笼。
他要去找李祈,是生是死他都要李祈在一起。
然而临门一脚,时菱突然毁约,将卢则监禁在一处宫殿内……
卢则:纵然你我多年竹马情谊,也会在权力的左右下变质……
孰对孰错,卢则至今也论不明白。
——
——
时菱和罗然这边商量了一番,决定让罗然借着“了解”何明的幌子,探探张骁的动向。
隔天罗然起了个大早,让卢则简单帮他装扮一下就出门直奔何明的屋子。
晨风微凉,炊烟飘起。
罗然远远瞧见何明站在屋门口,拿着一条灰色巾帕擦脸。
何明无意间回眸,正好瞥见罗然向他走来,率先向罗然打起了招呼,“小然姑娘早啊。”
罗然冲何明点头示意,憨憨一笑,意识到不对又矜持地捏了捏手心。
“可是有什么事?”何明见罗然张张嘴又合上,俨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罗然点点头。
“但说无妨。”语落,何明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拍了一下脑袋,不好意思的笑道:“对不住,我忘了你不能说话。”
罗然眉头一挑,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这茬,心中暗自庆幸——我现在是哑巴!幸好方才并未说话。
他瞟了一眼四周,手指了指何明的屋子,又用眼神示意何明。
“进屋说?”
罗然点头。
“好啊……啊?”何明一时口快答应,反应过来后神色一愣。
虽说现在是大白天,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总归是欠妥。
还来不及阻止,罗然就刺啦啦走进了何明的屋子,自顾坐下。纯属习惯使然。
何明见状总觉得怪怪的,但也不好再说什么。
罗然见何明进来后,特意把两扇房门打的很开。棕色眼睛中划过一丝诧色。
见何明坐定,他正纠结怎么告知对方自己的想法。
有些情急,直接习惯性把手往脑袋一揉。丝毫没注意到何明看他的眼神有点怪。
忽然罗然想起来,时菱事先往他袖子里放了东西。
哈!罗然把纸拿出来,摊开在桌面。
何明垂眸看过去,纸上写到——何大哥,实不相瞒,我来山寨是想找个人。
“……何人啊?”
何明其实心中多有预感也,毕竟看着他们的衣着打扮和气质不像是什么小门小户人家。怎么可能看得上我,来这定是另有企图。
罗然对上何明探究的眼神,正打算把写有张骁二字的纸亮出来。
却不料,门外突然响起一道中气十足的男声:“大当家,还没起呢?”
来人朗声道,双目猝不及防映出罗然和何明。
可怜罗然做贼一样,被陡然吓得身子一抖,赶紧把纸捏作一团塞到衣袖里。
对方眼睛滴溜一转,想歪了。当即赔笑,“打搅,打搅了。”转身就要走。
何明被这么一说,心领神会无奈一笑,快步上前拉住了那人,“哎说什么呢你,我只是和小然姑娘谈事情呢。”
高雄勾起嘴角,冲何明玩味一笑,“谈情说爱呢,我懂。”
“操,我去你的!”何明猛地拍了一下高雄的头,又回头对罗然温和道:“小然姑娘,我们改日再聊吧。”语气中带着一丝歉意。
罗然闻言起初还不想动身,什么都没问到呢!
但脑子一转后知后觉现在自己是个“女子”,孤男寡“女”的确实不太好,欠考虑了。
现在何明给了台阶,他顺势下了就是。打听张骁的事果然还得从长计议。
嗐,真烦!还不如在山庄里听学呢。
高雄看着罗然离去的背影,不由得发问:“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倒长得挺壮,行为举止也是有些随意,像个男人……当家的,你就不觉得他们挺可疑的吗?”
何明眉头微蹙,回忆起罗然的举止,说起来罗然确实有太多与普通女子相违的动作。
但现在何明不想拆穿他们,反正几个小娃娃,就算再怎么闹腾也不会闹到哪去,就随他们去吧。
“我会留意的。不过,你一大早来找我,所为何事?”
“……嗐,还不是那个张骁吗,他到寨子上也好些天了,整天看不见他的人影。活是一点没干,这饭食却是餐餐不落。”高雄皱起眉头,有些愤懑。
“这……”
“当家啊,你为何招他进来啊?这不纯纯……唉……”
高雄长叹一口气。
何明面色一沉,露出为难的神色,“我这是无奈之举啊,上头有人来打招呼了,指明让张骁到这山寨住。”
“上头?”高雄神色一惊,“莫非是那长老……”
何明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又点点头。
莫说小小鹊县,就是整个临河府恐怕都被那位卢长老控制住了。
忽然何明联想到了罗然的来意——找人。莫非,他们找的正是张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