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陵虽亡,我族血脉却仍有延续。从我遇到我那个后辈小月儿开始,我便知道我作为东陵最后的巫术传承者有了新的使命。
守护东陵血脉,是每个袭承国师的公主刻进骨里的责任。
但这些事我一人知晓足以,大楚对异人并不宽容,我决不能让人知道大楚未来的皇后有一个异人亲戚。
“那不是正好吗?”我歪过头看贺十三娘,“也不是谁都能在帝后大典的时候挣钱的。”
贺十三娘哈哈笑道,“说得对。”
清若撇嘴,“别高兴得太早了,现在咱们连凶手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呢。”
“慌什么,这不是正在查嘛。”贺十三娘问,“你来此地可有发现什么线索?”
清若顿时幽幽怨念地看向贺十三娘,“我才刚来呢,就被你迷晕了。”
贺十三娘轻咳,“这不是以为你是这府上的丫头嘛,怕你误事,索性晕了省事。”
清若撇撇嘴,“宋大人两袖清风,凡事亲力亲为,家中只有他的胞妹宋翩翩,别说是侍女了,就连门房都没有。”
“这世上竟有这么穷的官?”贺十三娘震惊,“难不成你们大楚还会拖欠俸禄?”
“怎会!”清若愤愤,“是宋大人高义,每年的俸禄大半都捐给了城里善堂那些被丢弃的孩子们,自己才会过得这般清贫。”
贺十三娘更震惊了,“这世上竟有如此高风亮节之人?”
“那当然了!”清若嘟嘟囔囔,“可惜就是好人不长命。”
贺十三娘与清若交谈间,我看见不远处那一篮子被打散的纸花,有些好奇,去长廊底下捡了一朵拆了仔细观察,叠得还很是复杂。
这种纸花在我们东陵是没有的,也不知是作何用途。
秦君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我身后,看我翻动着纸面不知从何下手,出声道:“从下往上叠一半。”
我茫茫然看向他,又看看手上的纸,你说的叠一半是哪一半?
他看出我的茫然,手把手教我叠纸花。
这小辈人还怪好的。
一个大男人,还会叠纸花,真是多才多艺。
一朵轻巧的纸花在他手上绽放,我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纸花。
我决定再试一次,没道理一个小辈都会的东西,我不会。
试了数次后,我决定放弃。
“这纸花是何用途?”
他将纸花重新叠好后放在我的掌心,道:“这纸花祈福是前朝僧人发明的,彩纸为祈福,白纸为祭奠。”
我微微侧目,远远地瞥过亭楼上的清若,有些不解,她来查案,为何还带着纸花,难不成是与死者相熟,顺道来祭奠。
秦君遥似乎是看穿了我的疑惑,他道:“这里自出事后就一直被三司监管,她不会武功,或许只是为了有借口能混进来。”
我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换做是我,也会冒充死者好友,以祭奠为由混进来。
回到亭楼,正逢听到清若说:“宋大人的胞妹宋翩翩,今年二十有五,因自小身患怪疾,一直未曾说亲。”
贺十三娘问:“什么怪疾?”
清若摇摇头,“我不知道,宋大人从来不在外面谈论这个事,此前倒是有御医来为宋翩翩诊治过,都说治不好。”
贺十三娘闻言疑惑不已,“那怪疾是什么病症总该知道吧,否则怎知治不好。”
“听御医说,好像是什么魇症之类的,再具体的我就不知道了。”
贺十三娘沉默下来,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关于这宗诡案,我所知甚少,隐约听说涉及了朝中好几位重臣,其中还有位皇城司的统领也遇害了。
牵扯了这么多人,难不成这宗诡案的背后,是有预谋的仇杀?
那这场火呢,是有心,还是意外?
贺十三娘突然问我,“九九可有什么线索。”
“这个宋庭柯,确实很穷。”
清若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线索。”
“穷,也就是说这位宋大人平时的交际并不广泛,与人结仇的可能性很低。就算是仇杀,也不会是近年来发生的事。”
我捏了捏清若肉乎乎的脸,她躲不开我,只得冲我呲牙,模样甚是可爱。
我觉得逗她有趣,“小郡主,往日吃得不少吧,肉全长脸上了。”
清若用尽全力翻了个白眼,“快松手啊!”
贺十三娘闻言,凑上来,“看起来就挺好玩,让我也捏一下。”
清若:“……”
夜千绝拦下贺十三娘,“夫人,天快亮了,咱们该回去了。”
他在贺十三娘耳畔低语几句,说的是夜兰古话,我就听懂了句有人来访。
贺十三娘收回手,看表情很是遗憾,“真可惜。”
我与她使眼色,以后总有能捏到的时候。
贺十三娘这才满意,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她看清若的目光慈祥了许多。
天边隐隐泛起了鱼肚白,天地的尽头有光透过云层倾泻下来。
太阳快要升起来了,我需得回到井里。
清若趁机揉着脸逃开,躲在了秦君遥身后。
她大概是觉得我们一行人中,唯有秦君遥看起来最为和善。
秦君遥在此时问清若,“郡主可知那些死者的尸身如今都存放何处?”
“刑案司的仵作房里。”
秦君遥点点头,“不如这样,我与九姑娘混进刑案司查一下尸体,探查其他死者的家院便就交给夜兄了。”
我也认为需得查一查那些尸体,便应道:“可。”
“甚好。”夜千绝道,“我与夫人正需要些单独恩爱的时间。”
贺十三娘:“……”
贺十三娘:“夜千绝,你别逼我在大庭广众之下扇你。”
夜千绝娴熟地讨饶,“夫人饶命。”
清若在一旁道:“我住在穿水街长乐公主府,你们若是有什么线索,记得来寻我啊。”
贺十三娘点点头,“郡主放心,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不会客气。”
“告辞。”秦君遥环过我的腰,将我整个人都带进他怀中,施展轻功。
又抱,当真是不礼貌了!
这动作过于暧昧,我微微皱了皱眉。
也在这一刻,金线顺着他的背脊爬到他的咽喉处,极细的线头如针尖一般硬挺着随时可要他的性命。
他动动唇,无声道:跟我走。
我中邪了。
没道理,不应该。
我活了那么多年,任性了一辈子,竟然对一个小辈言听计从。
我不对劲。
诚然,这个小辈长得颇合我的心意……
我倒要看看,他能把我带到哪里去。
他轻功尚可,仅一盏茶的功夫,就将我带离了那座府邸。天际暖光铺满大地时,他已将我带入密林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