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白鹤贴着石壁起飞,顺着山峰缝隙飞了出去。
突如其来的光亮让我不由自主地眯起眼睛。
白光过后,我们乘着白鹤穿破山雾。
我还从来都不知道,这片山脉里居然还有这样的世外桃源。
几树花,耕种的菜田围绕在青砖瓦房的四周,牲畜都齐全地养在一个单独的院子里。
一片小竹林,一个山水小亭。
既有田园风光,又有山水风情。
有人坐在小亭里弹琴。
音色很妙,我虽然不通音律,也觉得好听。
黑袍,金色面具。
是鬼王,是楚国帝师,也是梅镜玄。
我们从鹤兄背上跳下来,径直走进小亭里。
乐声在我们到来时停止。
梅镜玄道:“坐吧。”
我拉着秦君遥坐下。
梅镜玄泡茶并不怎么讲究,主要取决于他有什么茶。
不管是大叶茶还是高山银毫,他都喝。
以前在学堂的时候,我去山里扯的清热解毒的草药回来煮水喝,顺道也扯了一份给他,他也喝。
虽说是东陵第一大学士,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来都没有挑剔过。
我们谁都没有先开口,安静地喝了一会儿茶水后,还是梅镜玄先开口。
“小公主的事,我听说了。”
“哦。”面对他的时候,我其实是有些局促的。
尤其是他摆出一副教学姿态的时候,有种下一刻就要举起戒尺打我的手心的感觉。
梅镜玄道:“不是我做的。”
“哦……”我干巴巴地回应。
秦君遥的眼神就没从手中的茶盏里挪开过。
我想了想,觉得按照我对梅镜玄的了解,他不像是那种屠人满门的凶神。
所以我问:“梅镜玄,当初你为了救我,对清涧洲秦府做了什么?”
梅镜玄道:“总算是问了,我还以为你们这辈子都不会来问我。”
他看我一眼,“公主以为呢?”
我诚实地摇头,“我不知道。”
谁知他起了另一个话头,“金丝羽,出云多罗国至宝。君遥,当初你们那一脉被驱逐,你可知是为何?”
秦君遥道:“不知。”
“因为你的先祖盗窃了国宝。”梅镜玄观察着秦君遥的脸色,见他始终一副淡然的表情,继续道,“当然,这只是一面之词。”
我和秦君遥同步茫然,完全不知道梅镜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梅镜玄道:“虽然我也不清楚你的家事,然而有一点可以确认。”
他看着秦君遥,一字一顿道:“你,是出云多罗国王室血脉。”
不止秦君遥微微错愕,我也错愕,“啊?”
梅镜玄道:“君遥自小武学天赋就强过其他人,这就是出云多罗国王室血脉的证明。”
我心道想:这算什么证明,简直比我们东陵皇族后肩遗传的印记还要荒谬。
梅镜玄似乎知道我在想什么,问道:“你跟他在一起这么久,不觉得他武功比其他人高出很多吗?”
这倒也是,一把扇子就能打得全江湖人人闻之色变,实在不像正常人。
我不解,“就算他是王室血脉,那又怎么样?”
“公主不觉得奇怪吗?既然金丝羽是王室至宝,君遥又是王室血脉,为何他们这一脉还会被驱逐到清涧洲。”
我恍然大悟。
如果是这样,那边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
原本是王族的一脉,却流落他乡,只有一种可能。
我惊道:“出云多罗国出了叛贼?!”
王权转移,才会导致原本的王族流落他乡。
“当初,我并不知道金丝羽不在出云多罗国。所以我去了那里之后,找了近一年的时间,才从新王族那里打探到几百年前的驱逐王室一事。”
我看过秦君遥的家史,上面并没有说自己是王室,只是交代后人定要重归故土。
我问:“所以秦家满门到底是不是你杀的?”
梅镜玄却反问:“我若是说不是,公主可信?”
我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
只是问:“金丝羽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这里原本有一条疤痕。
是我曾经被敕云寂割喉时留下的。
可我醒来时,喉咙上的疤痕尤为明显。
我记得我在雪山时曾经用金丝羽修补过一只小猿猴的伤口。
金丝羽缝合的伤口没有这么丑陋的疤痕,宛如皮肤新生,一丁点疤痕都看不见。
至少我脖子上的伤,不是用金丝缝合的。
“这几百年间,新王族一直在寻找金丝羽,我是跟随他们的脚步才找到了清涧洲秦家。”
听到他这么说,我隐约觉得,秦家满门不是他做的。
“只可惜我去得晚,当时满门上下都被新王族屠尽。”梅镜玄顿了顿,喝了口茶,继续道,“当时君遥的母亲尚还有一口气,她将金丝羽和幼子都托付给我。”
他目光坦荡。
我决定相信他,如果他说不是,那就一定不是。
可我也实在疑惑,“不是说出云多罗王族血脉很强吗?为什么还会被新王灭门?”
梅镜玄看了秦君遥一眼,道:“因为王族血脉有一个致命缺陷。”
我顿时把心提了起来,“什么缺陷?”
梅镜玄幽幽吐出两个字。
“失明。”
我一怔。
我有些侥幸地想,出云多罗国王室的缺陷关我青州秦公子什么事。
下一刻梅镜玄留打破了我的侥幸心理。
“君遥也不会例外。”梅镜玄道,“如果运气好,他会在三十岁以后失明,如果运气不好,成年以后随时都面临着失明的风险。可能是明天,也可能是后天,说不准。”
“没关系。”我握着秦君遥的手,“我可以用巫术让你看见。”
“公主。”梅镜玄道,“世代东陵国师都活不长久,就是因为过度依赖巫术。”
我干巴巴地道:“偶尔用一两次都没关系。”
秦君遥却道:“嫊嫊,我可以看不见,但你不能折寿。”
“哦。”
我虽然表面上答应了秦君遥,然而真到了那一天,我肯定顾不了这么多。
“对了,还没有问你,你要金丝羽做什么?”我指着自己,“是为了救我吗?”
梅镜玄道:“是,也不是。”
我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哪来的似是而非。”
“就结果而言,是。”
我叹了口气。
梅镜玄起身,进到屋子里不知拿了什么东西。
他把东西递给我,“物归原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