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秀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震醒的,睁开眼,下意识伸个懒腰,身体传来难以言说的餍足的愉悦。
宿主太久没有这样酣畅地睡觉了,这个家里,每个人都能使唤她,都能骂她,她要二十四小时待命,被打骂多了,哪怕有一点响动都能把她惊醒。
秀秀看了眼手机,竟然晚上九点过了,也就是说她从中午十二点过,睡到晚上九点过,足足九个小时。
屏幕上显示二十多个未接电话,几十条短信,她打开随意扫了一眼,除了宿主丈夫林斌打来的,就是宿主父母的电话。
秀秀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一些记忆:宿主父母算不上多极品的父母,就像宿主一样,都是被社会被生活裹挟着向前的普通人。所以他们的思想仍旧停留在别人对子女婚姻家庭的观念,比如孩子必须结婚生子,否则就是作孽,天都要塌了。比如孩子不能离婚……宿主曾经寻求过父母帮助,而他们的回答则是:离婚是一件非常丢人的事。少年夫妻老来伴,再说林斌长得不错,工作又踏实,也没有在外面弄那些乱七八糟的…她就在家里带带孩子,照顾下公婆怎么了,哪个女人不是这样过来的。
也就是说,宿主迟迟没有勇气从这火坑中脱离出来,除了她自身性格和能力之外,还有一部分原因便是,她父母并没有成为她的后盾…不仅不是后盾,反而是刺刀。
一方面,宿主父母的狭隘自私,来自于世俗和外人的看法,而对自己亲生女儿的遭遇漠然以对。
但从另一方面看,宿主父母又并非传统意义的重男轻女。宿主还有一个弟弟,家里条件也非常一般,但他们仍旧努力供宿主上大学,吃穿用度没有一样缺的。而且后来与林斌谈婚论嫁,他们也没有因为说要给弟弟攒钱买房子,找林斌要一分一文的彩礼。在宿主租房的几年,她父母还偶尔买了东西过来看她……
秀秀有些理解宿主为什么无法逃离了:若是她的父母但凡像那些要彩礼的,趴在女儿身上吸血的父母一样,宿主都能彻底狠下心,完全不用顾及他们的感受,从火坑跳出去。但偏偏她的父母在死死把女儿摁住的时候,还包裹了一层亲情的“为你好”的外衣……那种感觉,该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啊。
秀秀飞快收整好思绪,把宿主身体里潜藏的那份情愫压了下去。
呵,我本邪异,休想用亲情道德来绑架我!
说时迟那时快,秀秀睡足了醒来,飞快查看了下手机,又梳理了一下当前情况。
然后把衣服鞋子重新穿好——虽说自己现在力量完全碾压普通人,但决不能让这些细枝末节影响发挥。
整理好了后,她把装满了钱钱的包背在背上,将衣柜鞋柜等等全部归位。
打开门,一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映入眼帘——宿主的丈夫,林斌。
——林斌这次是真的气惨了,中午的时候袁安睇给他打电话,说吴秀兰快要把他们两个老人打死了,叫他赶紧回来修理他的婆娘。
他当时正在跟客户吃饭呢,谈了一个大单,能操作的空间很大。
他一听母亲的语气,就觉得肯定又是父母在找吴秀兰的茬,反正每天家里都在开批斗大会一样,这让他非常烦躁。所以他一般都是周末回去跟他们吃个饭,平常都是在外面住。
他让母亲该怎么教训媳妇就怎么教训,他正忙着呢。
哪知他刚挂断电话,对方又打来了,而且哭嚎得更凶了,一边骂还一边说他不孝,自己父母都快被媳妇打死了也不吭声…
这让他非常无语:平时都是他们在家里把吴秀兰当佣人一样,非打即骂,有时还叫自己去帮着立规矩,哪次没有顺着他们的意?!自己现在在上班在工作呢,怎么叫“不吭声”了?
林斌连忙从通讯录里找出吴秀兰的电话,拨了过去——他倒要看看这个女人今天又是抽了哪门子的风。呵,现在眼看着儿子要去读小学报名了,就开始在外面找工作,还说要跟自己离婚?呵,就凭她?
然而电话响了许久也没人接,又接连打了几个,仍旧无应答。反倒是母亲接二连三地打来,他实在没办法,让他们先去医院,他马上就过去,好不容易安抚住,他回到酒桌上继续跟几方的代表聊。基本上算是敲定了方案,就等着签字盖章了。按照流程,下午要去按摩,晚上去放松……就在这个节骨眼儿上,他的父母又开始夺命连环扣。
他最后没办法,只得叫助手暂时去陪着那些人,自己飞快跑到医院。
检查结果是身上有些挫伤和磕碰,他们都说肚子疼,一个说被踹了几脚,另一个说打了好几拳。但看起来并没有淤血乌青,内脏的话,暂时也没有看到有破裂的地方。
两位老人对这个检查结果很不满意,抓着医生闹,自己明明被打了,现在都还在痛,为什么啥都检查不出来?
林斌看着两人在那里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痛斥媳妇是多么恶毒,虐待他们,殴打他们,还一个人吃独食……然后又说他这个当儿子多么不孝顺,父母都进医院了都不闻不问,还要他们千呼万唤才来…
周围的病友以及家属把病房围了里三层外三层。对着林斌指指点点,看起来长得挺周正的,穿的也西装革履,没想到却是这般忤逆。
林斌全程黑脸,整整一下午,陪着父母做了几十项检查,就连指甲盖都没放过。然后开了点红药水,降血压的药回来了。
到家的时候都八点过了,一打开门便听到嘶哑的哭嚎声。
原来林福财和袁安睇去医院了,把挨了两巴掌赖在地上耍横的林继业给忘了。
林继业是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一直疼爱他的爷爷奶奶孤零零关在家里……也不是,他知道自己妈妈在卧室里,所以他就继续躺在客厅地板上,翻滚着哭嚎着——按照他的经验,那个女人绝对舍不得他躺冰冷的瓷砖上,怕他着凉。而且她也舍不得他如此撕心裂肺地哭,怕他嗓子哑了…
然而这次他在那里哭嚎了好久,嗓子哑了,累了,都没人来搭理,渐渐睡着了。最后是又冷又饿地醒了,发现外面天已经黑了,屋子里也一片漆黑,脸上传来火辣辣的痛,肚子又饿,加上害怕,于是再次哭了起来。
此时,林斌在医院里跑上跑下忙了好几个小时,终于把父母接回来,没想到一进屋一片漆黑,被哭得变声的儿子吓了一跳,刚往前走两步,又差点被地上的凳子碎瓷片什么的绊倒…
林福财和袁安睇经过一下午的休息,身上已经不那么痛了,见此情形纷纷跟林斌告状:“看吧,这就是你的好媳妇,把这个家折腾成什么样了。连自己亲生儿子都不管,自己吃独食,不管老人不管孩子,自个儿在那里睡大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