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夏愣住了,老人的话反复回想在她耳中,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位就是葛小根的母亲?
可是,叶叔不是说葛小根父亲死后,他母亲就跑了吗?
并且还更疯了!
这时候,她怎么脑子这么清晰?
王衡天听到“葛小根”三个字,脑子一阵剧痛,身子一下倒在地上,黑暗迅速吞噬了他的所有意识!
老人满是沟壑的脸上出现担忧的神情,指着地上的王衡天说:
“怎么回事,他怎么倒下了?”
“他这么大个子会不会营养不良?末世没吃没喝的,这可怎么办?”
她想要靠近可又不敢,总觉得这人长的奇怪,吓人的很。
杨夏走过去低头瞅了瞅,朝老人说:
“没事,他睡着了,一会儿就能醒来。”
“老人家,你是哪里人啊?”
老人听说王衡天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眉头渐渐舒展开了。
“哎,现在的年轻人站着也能睡着,不知道我家孩子如果活着会不会也这样。”
“你不问我都快忘了,我老家在安市,家里条件一般,父母一直希望我好好学习考个好大学将来出人头地…”
老人说着眼里闪着莫名的光芒,仿佛在回忆那段年轻的时光。
葛母少女时期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好,父母对她有求必应,哪怕再贵重的东西,只要她看一眼,他们都能想方设法买回来,当然,这也要在他们的能力范围之内。
她是父母的骄傲,是他们心里唯一的公主。
她以为自己会成功考上一个好大学,完成自己和父母的梦想,所以她很努力很努力…
可是,上了高中以后,一切都变了,不管她怎么努力,有些东西就是听不懂学不会,她每天累的晚上十一二点才睡觉。
因为住校,父母并不知道她那时候的情况,每次打电话还是嘱咐她好好学习,再坚持三年就能放松了!
没人知道,她的心在一次次的学业压力和父母电话里煎熬。
怕什么就来什么,期末考试她的成绩直接排到班级十五名之后,跟之前初中成绩排名天差地别。
父母开始改变态度,质疑她为什么不好好学习,知道她跟不上之后,还是咬牙给她报了辅导班,希望她能赶上去。
这种压力越来越大,尽管有了辅导班,她的成绩也有了起色,但依然进不了前十名。
父母脸色开始变差,她每次回家都不敢看他们脸色。
终于,三年后坐进了考场。
成绩出来那天,父母指着她的鼻子说:
“我们给你吃最好的穿最好的,还给你报辅导班!你这成绩只能上一个二本,你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吗?”
她看着父母满是沧桑的脸和身上的旧衣,沉默良久,忽然大笑出声,一边笑一边跑出了家门,嘴巴里还念叨着:
对不起,对不起!
父母对视一眼,谁也没去找她,以为她很快就能回来。
葛母疯疯癫癫的出了门,时而清醒时而迷茫,清醒的时候就把自己藏到没人看到的地方发呆,迷茫的时候又疯癫癫的到处走,
饿了翻垃圾,渴了去水坑或者厕所水管里喝水。
她不知道自己流浪了多久,只觉得自己心里难受,谁都对不起,是个没用的人。
那一年葛父捡到了她,给她房子住,给她东西吃,没提过一句学习和大学的事情,就是拴着她怕她发病到处跑。
“我心里堵的很,觉得自己是一个罪人,遭受的这一切都是应该的。生了第一个孩子我的神志更加不清醒了,后来又生了三个,我知道第一个孩子的死肯定是我造成的。”
“我虽然当了妈妈,但是根本没有做人的意识,更别提做妈妈了。偶尔清醒的时候我会担心父母知道了肯定会打死我,所以我更加爱不起来我的孩子们。”
“大概是老头死了,没人栓着我,我就跑了出去…”
“后面的事情我都不大记得了,我疯的很厉害,一方面是跟人生了孩子,一方面是怕父母发现,直到有一天我被丧尸咬了一口,脑子忽然就清醒了!”
“我想到爸妈应该只是生气我辜负了他们,他们还是爱我的,还有我的孩子们,既然我给了他们生命,就不应该抛弃他们…”
“可是,当我回到安市时,一切都变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这座城都是丧尸。我又回了平市附近的那个小村庄,可是我的孩子们也都不见了,村子里全是丧尸。”
“我一个一个寻找,哪怕是丧尸,我也要找到他们。可是我找了两三年都没有找到他们任何一个人。”
老人说着眼里流出混浊的黑色泪水,她低着头问:
“我是不是罪孽太深,所以老天爷才惩罚我让我在末世恢复神志,却永远见不到亲人一面?”
“可是我已经努力学习了,我没有偷懒啊!”
地上的一号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虽然还躺着,但是双眼却止不住往外流泪。
杨夏静静的听着,偶尔擦擦眼角的泪水,末世前的社会太卷,有些人都已经走火入魔了,多少孩子被学业逼得抑郁、Zisha?
她算是幸运的,没有遇到逼她的父母。
“老人家,你没有错,错的是这个社会,你也别自责,很快你就能看到你儿子小根了!”
老人抬起头看向她问:
“你在安慰我吗?我都找了这么久,还在神像前跪了一年多,都没有看到他们,我已经没希望了啊…”
杨夏连忙说:“还有希望,说不定他就在附近呢?要是见到他你想跟他说什么?”
老人想了想说:
“我知道你是安慰我,但要是真的见到他我会跟他说,孩子,妈妈现在虽然是丧尸,但是妈妈已经完全恢复神志了,可以保护你了!你不是孤儿了!”
“我这么说他会不会原谅我?”
“要不,我先给他跪下吧?我孩子出生我都没抱过也没哄过,他们过的很不好…都是我的错…”
杨夏转过头去,悄悄抹掉眼角的泪,说:“葛小根,你妈妈都这么说了,你还不起来吗?”
“你妈找了你那么久,还跪了这么久,她是爱你的…”
老人睁大眼睛到处看,一边看一边慌乱的说:
“你说谁?我儿子在附近?他在哪?”
“我脸上手上好脏,我要先洗个脸,我衣服也脏…”
老人说着连忙从水池里捧水出来洗脸洗手,只是看到衣服,她没办法了,这些年除了她自己什么多余的东西都没有,更别提衣服了。
“衣服…我没有衣服怎么办?小根会嫌弃我吧…”
“我不…嫌弃…”
一号睁开眼,怔怔的看着眼前的老人出神。
这跟他记忆里的妈妈很不一样,记忆中那个妈妈是个疯女人,每天傻兮兮的笑,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还会打他们。
而面前这个女人,没有傻笑,还满脸惊愕的看着他,伸着手颤巍巍的朝他靠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