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当时是如何与丧尸相持下来的,马骁已经不太记得清楚了,只记得到了当天中午,太阳高挂正空,大雪也适时地小了起来。
此时视线渐渐清晰,马骁看着遍地丧尸留下的肢体和聚集成河的绿色血液,不禁有些感慨。
“还是有大雪掩护看个标清的比较合适,这太高清了还是有些反胃。”
丧尸的攻击还在继续,机炮发射出的炮弹成片成片地将丧尸打倒,但丧尸还是在不断地发起进攻。
但太阳稍微西移了几度后,丧尸的攻击稍显顿挫,尸群又如退潮一般退了回去。
“怎么回事?自己退了?”
马骁揉了揉自己顶了很久枪托的肩膀,看着渐渐退下的尸潮,他有些惊讶。
“四面的部队都在向尸群包围,可能是在我们这里吃亏吃大了,去其他地方尝试突围吧?”
高骏道放下重机枪,冷静地分析了一番。
听到高骏道的话,马骁也就放松了很多,自信满满地说道:
“此路不通,其他的路也未必通,我相信野战部队还会把它们打回来的,抓紧时间稍微休息一下吧,这帮孙崽迟早要回来的。”
说罢,马骁头顶响起了飞机的轰鸣声,抬头目光追着飞机而去。
飞机又投下了燃烧弹,马骁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焚烧产生的烟雾很刺鼻,他很难受。
一个上午的仗就是这样打下来的,丧尸冲锋,部队火力覆盖,丧尸退却,然后烧肢体。
如此往复了不知道多少次,战场上留下了一层厚厚的黑灰,骨骼全都没有了完整的形状,血肉也被烧成了青烟……
“也不知道团长他们到哪里了,差不多也该发起最后一击了。”
“这一战之后据说至少可以保北境数年无恙,这几年你打算干什么?”
马骁看了一眼问自己问题的高骏道,有些诧异地道: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自己呢?”
“我肯定还是再多当几年兵吧,等到危机彻底过去,我再回辽东老家,泡点泡菜,整点烧烤啤酒生意。”
马骁闻言原本轻松的脸上多了几分哀愁。
“那我也一样,等土地问题被解决了,我还是回关外,我其实喜欢人少的地方,那里人就很少,如果没了草原,我一点一点地种出草原,如果没有了城市,我一砖一瓦地重新建起来。”
其他的士兵也乘着这个空当吃饭闲聊,聊的都是些和马骁与高骏道之间类似的无聊话题,与其说是聊天,更不如说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
丧尸一直就没来,但远方的炮声和天空中飞来飞去的飞机却在宣告,战争还没有结束。
……
转眼到了夜晚,天空中又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
马骁站在火边,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黑夜。
他在等待着,等待着那些家伙上门。
“为什么不让我们主动出击?直接包了算了!”
“这场战争极为不对等,相互不对等。”
高骏道所谓的相互不对等的意思是:
对丧尸而言,东国军队所掌握的火力与其而言太过逆天,与东国军人作战所付出的伤亡不对等。
而对东国军队而言,与丧尸作战中,两边各自的一点点失误所要承担的代价不对等。
比如,你可以杀死成千上万的丧尸,但只要有一只丧尸到了你的身后,短时间内你就要付出无数百姓感染的代价。
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在生化警报刺耳的声音中,无数丧尸开始涌了上来,机炮开始轰鸣,探照灯中,依旧是成片成片的丧尸倒下。
“这些丧尸故意等到黑夜才发起进攻!学聪明了!”
“其他部队已经向我们奔来!坚决顶住!”
在很久以前,东国军队与敌人作战,如果装备不占优势的话,趁着夜色打近战夜战是其特色,但到了灾变元年时,东国军队更推崇暴躁的火力。
丧尸如潮,想要利用黑夜,可东国的各式照明设备将阵地打得亮如白昼,黑夜根本无法提供多少掩护。
当丧尸逼近,马骁正欲开始射杀时,天空中出现了令自己熟悉的一道黑影……
“是那些根茎!不是说植物体已经被消灭了吗?”
“干!”
黑影掠过,那些死亡的触手将一只只丧尸卷起,像扔出炮弹一般将它们投掷而出,有的击中墙体被砸成了肉泥,有的在空中就被机炮炮弹和子弹击碎。
可用数量赌概率,还是有些丧尸精准地落到了城墙之上。
“打死它们!快!”
丧尸挣扎着爬起,士兵手忙脚乱地开枪射击,喷火器也喷出火舌。
马骁拔刀将一只飞来的丧尸斩首,却见无数黑影落在城垛子上,连忙命士兵开始喷火。
“是那些植物体在搭桥!烧断它们!”
城墙上搭载的重型喷火器,原型是宋代的猛火油柜,东国将这种武器升级,可以喷出温度高到无法想象的火焰。
根茎被烧的吱吱作响,可烧掉一批,又来一批,好在火力凶猛,想要沿着“桥体”向上的丧尸全被打落了下去。
一时间,战士们乱作一团,既要攻击那些尸潮,又要分心来对抗这些不知道本体在何处的根茎,丧尸渐渐逼近了城墙。
就在战场上突然出现混乱时,马骁左右一看,棱堡伸出的部分也在被丧尸开始堆尸堆尝试跃上城头,好在棱堡设计得极为合理,每当丧尸开始聚集,来自三个方向的火力瞬间就将其打得血肉模糊。
可马骁自己所在的城墙不是如此,一条横向的城墙上,也就临时修了一圈空心的伸了出去,防守起来极为艰难。
丧尸也看出了这一点,开始集中起来,攻击马骁所在的区域。
“打开外圈城门,放丧尸进去!”
高骏道按下了开关,一道城门打开了。
见突然有扇门开启,丧尸们如获至宝,它们不再堆积尸堆,都如潮水一般涌了进去。
马骁立在城楼上,看着不断涌入的丧尸,脸上突然露出轻蔑的一笑。
“这是瓮城!进来了你也无法突破长城主体!”
所谓瓮中捉鳖,就是如此,瓮城其实就是在城墙外圈再修一道环形的城墙,但只有一扇进的门,进来后面对的,是四面难以攀登的城墙。
无数瓮城打开门后,城墙前的压力骤减。
眼看瓮城内的丧尸聚集得差不多了,马骁大喊了一声:
“关门!”
铁门落下,顺带还砸扁了数只丧尸,四面的火力开始倾泻,马骁本人拿着早就准备好的炸弹,一箱一箱地向下倾倒,不多时,瓮城内的丧尸就被“砸”成了一锅肉汤……
未进瓮城的丧尸见状,随后无论城门再如何开启,它们也死活不再进入了。
双方你攻我守,城墙下尸积如山……
到了第二日清晨,马骁听见了来自北边的冲锋号。
漫山遍野的军队从四面八方杀来,经过了一夜的杀伤,这一段的长城,丧尸的数量优势已然不在。
“趋同进化临时产生的植物体已被摧毁!”
“东侧的尸群已被消灭!”
“西侧的尸潮已被焚尽!”
“北方的坦克群正在碾轧!”
“碾碎它们!”
……
此战时候又陆续打了很久,部队轮番上阵,四亿多丧尸被全歼,焚烧和清理工作持续了半个月,原本的地表上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黑色灰烬,是为“肥土”。
东国军队阵亡者为九千八百七十六人,因丧尸撕咬而致残者,八千七百九十七人,伤亡多发生在最后迅捷围攻的阶段。
四亿对不到不到两万的伤亡比,这是一场巨大的胜利,给世界各个存活的国家带来了强烈的信心,如同灾变元年里的一针强心剂。
但对于这场战争,覃骏驰没有因自己立下的战功而高兴,反而是难过了很久。
当国防部问起对这场战争的看法,他说道:
“死的人太多了,完全没必要死这么多人,是我最后害怕长城出问题所以选择让部队猛攻,要谈什么骄傲或荣耀?全国多少母亲找我要儿子?多少妻子找我要丈夫?我没有可以炫耀的底气,我只有对士兵和其家人的愧疚。”
“如果未来和平了,生在和平年代,有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叫嚣战争的话,告诉他,不可畏战,但……亦不可好战。”
战后某一天的深夜,与田中尉等人打过招呼后,马骁站在城墙上,瓮城里还燃烧着大火,时不时可以听见微弱的哭声,士兵正在城下扫荡,时不时响起的枪声不绝于耳。
那首老歌突然又响起了,马骁忍住焚烧尸体带来的不适感,眯着眼睛,听着那首歌谣。
“火中有你万里的躯体有你千年的面容有你的云,你的树,你的风,敕勒川,阴山下,今宵月色应如水……”
马骁听得入迷,此时从东边传来了一声熟悉的声音。
“嘿!小马哥!好久不见啊!我来找你了!”
回头看去,一个大胡子的身影正在城墙上奔跑,残月正好在其头顶,熠熠生辉。
“哟!是你呀!”
马骁露出爽朗的微笑,迎着对方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