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并不生气,只是执着于他想要的答案。
“听口音像是洛阳附近?”
这么多年在外地,长欢觉得自己已然改掉商丘口音,没想到他当真能听出来。
“先生说什么是什么吧。”没有否认,也没有慌张。
怀远侯轻笑了一下,运筹帷幄的感觉。
“先生难道不怕鑫桐不快吗?”毕竟他俩刚才还在一起依依惜别。
“你知道我是谁?”
“您是怀远侯吧。”
是啊,长欢一早就知道他是谁。
“知道你还敢同本侯这样说话?”
“我只对事不对人。”
“那你不想取代鑫桐的位置吗?”
长欢觉得他这话问的有些放荡。
你都四十的人了,虽然你有些权势财富,可每个人都要上杆子贴着你吗?
自己图你什么?
难道图你岁数大?
图你脾气差?
“不感兴趣。”
怀远侯愣了一下,好像透过长欢在看一个人。
在得到相同回答的时候,突然有些释怀。
“你是如何来到百花深处的?”
“生活所迫。”长欢模棱两可地回答。
怀远侯追问:“那本侯帮你脱身?”
鑫桐与怀远侯多年情谊,他从未提过替她赎身的事。
现如今这是怎么,转性了?
“多谢侯爷了,进了百花深处哪里是想走就能走的。”
长欢有点纳闷,他们都是站在什么立场上呢?
怎么一个两个都要帮自己脱身?
怀远侯一脸严肃,“谁人敢阻拦呢?王敬之?那小子看起来端正有礼,想不到......”
他气愤地拍桌而起,“本侯看谁敢说个不字?”
长欢疑惑地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
怀远侯的神情更像为家中小辈打算的家长。
“敢问侯爷为何要这么做?”
“为了还故人的人情。”
长欢皱眉,答案似乎就在眼前。
怀远侯见她迷惑,缓缓将整个故事和盘托出:
“少年时,本侯曾经遇到过一个女子,她替本侯改了名字,告别了过去,让本侯能够有勇气活着,可惜因为猜忌、因为党争,她却没能活下来.....”
“她是,你的爱人?”长欢迟疑地问道。
“不,少年哪懂情爱啊,本侯视她为师父,视她为榜样,视她为同伴。”
怀远侯的嘴角挂着一丝苦笑。
“她一直挂在嘴边的话——立己心于正道,立人命于仁义,承前贤之遗志,扬后世之新声,如果本侯能再见到她,本侯会告诉她:我在努力做到......”
长欢觉得这话很熟悉,好像在哪见过。
脑海里闪过商丘家中的楹联好像出现过这话。
可时间过去太久,长欢也不敢确定。
但她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难道怀远侯的故人是自己的亲人?
所以,他才想要打听虞家的事情?
那这个女子是谁呢?师父?榜样?
家中女眷年龄相当者不多,难道是?
要不要同他谈下去?
要不要顺着他的想法,诱他讲出更多的事情?
不对,没人能证明他说得是真是假。
若是他的障眼法呢,岂不是不费一兵一卒就让人自投罗网?
若是以前,长欢会毫不犹豫,以死向生。
但现在似乎多了一些顾虑,一些以自己为先的考量,万事硬碰硬,是赢不了的。
长欢笑开:“侯爷的故事讲得不错,听得长欢很是动容。”
冥顽不灵的劲和她的娘亲一样。
怀远侯轻叹一口气,似乎是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是好。
“砰砰砰”一阵激烈的砸门声传来,“长欢,你给我出来。”
还没等长欢反应,鑫桐一脚将门踹了开来。
带来的人一字排开,将门前堵了个严实。
“你个小蹄子......”
话说了一半,见到屋内坐着的人,直接把剩下的话咽了下去。
她几乎是一秒变了脸,“侯爷来怎么也不说一声,派人去招呼鑫桐,也不必麻烦长欢妹妹。”
长欢被她这副表演震惊得一愣,好啊,梨园春曲该请鑫桐去当角才是。
她应该是气势汹汹来讨伐自己的吧。
“鑫桐你是来找本侯的?”
“是啊,早在外面看到您的马车,结果在房间久等您也不来?”
长欢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嗯,也许怀远侯就吃这一套呢?
“你应该是来找长欢姑娘的吧。”
“长欢妹妹这简陋,侯爷怎么会坐在这啊?”
怀远侯打开折扇,冷冷道:“本侯去哪,和谁,做什么,都得和你一一说明吗?”
冰冷的语气彰显了他的不快。
看来鑫桐也并非外面传言的那么得宠,外表再如何如何的光鲜亮丽,说到底还是皮肉之间的关系。
女子始终被当成一个玩物,一个随时可以抛弃的物件,一件弃之如敝履的衣服。
“侯爷说哪里的话,得侯爷怜惜,雷霆雨露俱是恩典,鑫桐也该关心一下侯爷。”
这话说的没有问题。
怀远侯笑了一下,似乎极为受用,与鑫桐之间的剑拔弩张很快也消失。
长欢感觉二人马上就要贴在一起了,干柴烈火了,不得不下了逐客令。
“见二位如此,不如早些休息。”
她这屋小,容不下两位贵客。
怀远侯端的一副深情的眼神看着长欢,似乎在说下次他再来。
而鑫桐则是一副瞧见眼中钉、肉中刺的感觉。
长欢送走了两尊大佛,莲子也将洗澡水搬了进来。
“怎么聊这么久,水都凉了。”
长欢叹了口气,颇为头痛:“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云里雾里地给自己讲了个故事?
“打听虞家一事的人应该不止怀远侯。”
“哦?怎么说?”长欢突然有了兴致,要莲子继续说下去。
“我听说宁远伯放出的消息引他们去了城外的一座民宅,不知怎么宅子就着起了火,怀远侯的人跳进去救火,这才泄露了身份。”
“你是说有人想要放火烧死虞家二世祖?”
而怀远侯和这个人至少不是一个立场。
“你想,这把火越大才越好,最好是把二世祖烧个干净。
即便他活了下来,火势必将引来官府的探查。
二世祖的身份掩饰不住,该出手的人也会收拾好一切。”
莲子讳莫如深地指了指上面。
长欢明白,没有皇权的点头怎么可能让虞家灭门呢?
情况没有撇清,却越来越复杂。
胸中闷痛,长欢一个踉跄,扶住桌子才没有让自己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