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丧钟在城南的钟楼上缓缓敲响。
沉重而悠扬的钟声穿透了清晨的薄雾，传遍了京都的每一个角落。
人们数了数，钟声九响，象征着皇帝的九五之尊。
圣上驾崩了。
大家慌乱中，纷纷撤下门外的喜庆装饰。
皇宫内外，白色的丧幡随风飘扬，如同一片片哀悼的云朵，覆盖了往日的金碧辉煌。
幡上绘有龙纹，以示对皇帝的至高无上的尊敬。
文武百官身着素衣，头戴白巾，齐聚大殿前。
他们的表情庄重而悲痛，默默地为皇帝守夜，以表心中哀思。
朝廷发布了国丧的告示，详细规定了丧期内的各项禁忌和礼仪。
全京都所有娱乐活动都被禁止，酒楼、戏院等一律关闭，要求所有官员和百姓严格遵守，以表达对皇帝的敬意。
在皇宫门前建立了专门的丧府，用于接待前来吊唁的番邦使节和各地官员。
丧府内摆放着皇帝的遗像和生前喜爱的物品，供人瞻仰。
从皇宫到民间，所有人都换上了丧服，百姓们也自发地素食，以示对皇帝的哀悼。
太子顺理成章登上帝位，封故去皇帝为高祖，宣布明年起为大成太平纪年，感念苍天，心系百姓，举国服丧一月。
听说国丧过后，依大臣进言，司马煊的后宫还纳了几位妃子。
其中最受宠的是江都的赵氏，她哥哥是如今的京兆尹。
长欢没有太在意这些消息。
因为真真假假，多多少少都是宫里传出来让别人知道的。
这一年的春节就这样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长欢陪在哥哥的身边，守岁，吃饺子，祭拜父母。
王樟延没有露面，送了一只玉色夹纱四方绣枕来，枕头很软。
欧阳伯父离京戍边，送了一对浮雕山水青玉圆佩过来，玉佩品相极佳。
陆远青还在江南监工漕运，送了些苏绣的布匹缎子过来，绸缎质地上乘。
还有一份礼，悄悄送到门前，没有署名，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女子背影，一身青衣幔幔，手拿一杆红缨长枪，迎着寒风，踏雪而行。
边上一行小字“不问人间事，雪盖梅树枝。”
哥哥说，这女子身段很是熟悉，长欢也这么觉得，心中存疑，却也无人询问。
时间像是被人加快了速度，一切安宁幸福得有些恍惚。
***
一条蜿蜒的小径穿过郁郁葱葱的竹林，延伸至一座静谧的宅子。
宅子不大，仅有几间茅草覆顶的屋子，外墙明显是新修的，用黄泥混合着稻草抹成，底下还有烟熏的黑色痕迹。
宅子前是一片平整的土地，被竹篱笆围起，篱笆上剩余牵牛花和爬山虎的枯藤。
这里大概春天时繁花似锦，夏日里绿叶成荫。
院中有一石桌，几个石凳，桌面上摆着两个酒碗，仿佛主人刚刚离去。
长欢推开房门，扑鼻而来的潮湿味道，让她一时有点反胃。
屋内陈设简单，一床、一案、一几，皆以竹木制成，一看成色是新做好的。
轻轻拂过桌角，有一层薄薄的灰尘，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凳子。
窗户重新用细木条封上，构成纵横交错的精致窗格，透过窗子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阳光在窗前形成斑驳的光影，随着太阳升高，光影也随之变换。
长欢拿起手边的笤帚，将屋内屋外打扫了个遍，又将床褥都搬到太阳底下去晾晒。
冬日里的阳光最好，天气最是干燥，不消多久，这床铺晒得就差不多了。
不远处有一眼清泉，泉水清澈见底，长欢提了一桶。
将厨房收拾好，这宅子也就差不多能住人了。
第二日，长欢睡足了才起床，把家里能找到的东西都搬到院里。
架子上搭了满满当当，就连自己带的干净衣服也放了上去。
午后晒着太阳在树荫下喝茶读书。
傍晚则在院子生起炉子，观赏星空。
果然到了第三日傍晚，长欢正收拾着床铺，房门吱呀一声轻响，任谁也不会在意。
直到一个人影站到了长欢的身后，不过三步的距离，要是杀手随时都能杀掉自己。
长欢察觉到背后散发的凉意，脑海里在飞速转动。
只见她按兵不动，摸索地铺着床，等待后面的人先露出马脚。
那人轻轻挪动，发出一点脚步声。
长欢不解地转过头，那人本能地后退一步，拔刀相向。
只见长欢虽是看着这边，却眼神空洞，视若无睹。
那人将刀刺向长欢的面中，眼见着就要刺破她的脸，杀了她，却又在毫厘之间停在她的眼前。
那人审视着长欢，见她不为所动，仍旧睁大双眼看着虚空，眼里没有丝毫的变化，这才收刀入鞘。
原来是个瞎子。
长欢暗自也松了口气，试探问：“哥，是你回来了么？”
那人上前一步，在长欢面前晃了晃，长欢没有任何反应。
直到他在长欢耳边打了个响指，长欢猛地向声音那端看去。
那人心想：原来是个瞎子.......
“哥，你怎么不说话？”
那人终于是放心，拉开凳子坐下。
长欢有些疑惑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皱眉思考今日的反常。
像是突然想明白了一样，一拍脑袋，“哥，你是嗓子还不舒服吧？”
急忙站起身来，“我给你倒水。”
长欢微微弯腰摸着桌子向前，虽然很是小心，但仍旧会被桌腿绊住，她就小心翼翼绕开继续走。
她从案上倒了满满一大杯的水，又踉踉跄跄地走到桌前，将茶杯向前推了推：“给。”
听他饮下的声音，长欢才继续说道：
“哥，你今日带什么吃的回来了？”
那人没多想，怪不得瞎子能正常生活，原来是有人照顾她。
他从怀里拿出今天给自己买的饼，递给长欢。
长欢一脸懵懂无知地接过，捏了捏，又拿到鼻尖闻了闻。
疑惑地开口：“黍饼？”
那人似乎是心虚，喝了一大口水，含糊地“嗯”了一声。
长欢本想掰开一人一半，又害怕那人下毒，于是乖巧地将饼子递回去。
“哥，我不饿，你在外面奔波这么久，你吃吧。”
长欢笑着将饼推回去，情绪里饱含着对哥哥的心疼。
那人接过黍饼，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