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被浓墨渲染一般越来越深,强烈的冷风呼啸着席卷而来,裹挟着无尽的寒意和恶意。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飘落而下,像是无数白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而此时,白蛇山上那座漂亮的庄园内却呈现出一幅令人触目惊心的惨烈景象。
白蛇山庄的弟子和长老们个个重伤倒地,断肢残臂散落四周,鲜血不住流淌,汇成一条条血色的溪流,与周围的雪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庄园四周挂着的灯笼照耀下,仿佛来到了地狱之中。
站在他们中间的那道身影,朱红衣袍随风烈烈舞动,阎罗面具煞气十足,宛如真正的杀神一般,令见到这一幕的白家四兄弟无不感到心悸。
但事已至此,他们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列阵!”白江举剑长啸,白河、白海、白山三人纷纷跃出,与白江一起组成了一个四人方阵,将夏冬围在了中间。
“我白家的白蛇剑阵,四人使用的效果最佳,即使是通能大师,进了这剑阵也难以逃脱,今日就让指挥使大人见识一下吧!”
“正该如此。”夏冬此时的声音十分平淡:“若是你们不使出全力,那我这场复仇又怎能让你们与那些受害者感同身受呢?”
“复仇?”一旁的白海有些疑惑,但此时也来不及询问。只听白江怒喝一声:“上!”四人当即收紧剑阵,四柄长剑再次同时朝夏冬刺去。
白家的四兄弟都是白蛇山庄中的顶尖高手,除了白海平日经营生意,武功落下了不少,另外三人的武功都比之前那几个长老强了不止半筹。此时四人齐出剑阵,方才显现出了其真正的威力。
白蛇剑法之所以得名“白蛇”,缘由在于此剑法巧妙地将鞭子的技法融入到了剑招当中。当执剑者施展这套剑法时,那剑身便宛如灵动的白蛇一般,能够以超乎寻常的灵活度肆意舞动。
若在剑阵之中,只要持剑之人相互配合默契,那如鞭子般灵活的剑身便会随着众人的动作盘旋迂回,中间又时不时地夹杂着杀招。每一次攻击都带着凌厉的剑气和精妙的变化,让人难以捉摸其轨迹。
如此一来,众多剑影相互呼应、协同作战,便如同织成了一张剑网。一旦被卷入其中,敌人便如同陷入万蛇缠绕之境,难以脱身。无论是招架还是躲避,都会面临来自各个方向的致命攻击。这种强大的绞杀效果足以令任何对手心生畏惧,不敢轻易与之抗衡。
好在此刻的夏冬身形如电,其速度之快令人咋舌。而他手中所握的摘星剑更是神兵利器,闪烁着寒芒,仿佛能斩断世间万物。
只见他在白家兄弟的剑阵之中左闪右避,灵活自如。时而以剑身巧妙地格挡袭来的凌厉剑招,时而凭借敏捷的身手迅速躲开对方的攻击。一时间,剑光交错,火花四溅,场面甚是惊险刺激。
然而,即便夏冬实力超群,但面对白家兄弟默契十足且威力强大的剑阵,也逐渐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尽管他已竭尽全力去化解对方一波又一波凶猛的攻势,但终究难以做到滴水不漏。
果不其然,还未过五十个回合,夏冬一个疏忽之下,握剑的手臂竟被白江的利剑划出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他受伤了,有机会!”白海见状大喜。夏冬虽然武艺高强,但他们白家兄弟的默契配合也将这剑阵的威力最大程度上发挥了出来,甚至比当年他们年轻时与通能大师比试时使出的剑阵还要强上几分。
此时夏冬仍然在剑阵中勉力招架,但白家兄弟都看出他的内力已经开始渐渐不支了。
只见夏冬不慌不乱,换了未受伤的左手紧握摘星剑,身形如鬼魅般穿梭于剑阵之中。他手中的摘星剑仿佛活了过来一般,在空中急速挥舞,剑刃闪烁着寒光,划出一道道美丽而致命的弧线。随着剑身的舞动,无数剑花竞相绽放,宛如夜空中璀璨的繁星点点,令人眼花缭乱。
就这样,五人缠斗了上百个回合,四周还清醒着的弟子和长老们也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场大战,有些弟子甚至忘记了断臂的疼痛。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能在这四位白蛇山庄最强战力所使出的剑阵中支撑这么久的人。
即使他们瞪大了眼睛,却也仅仅只能看到眼前似乎有一片亮闪闪的银光,如同银纱般笼罩住了那道赤色的人影。这片银光上下翻飞、左右飘忽,将夏冬的周身护得严严实实。
众人心中暗自骇然,如果刚才与他们对战之时,夏冬就使出如此惊人的速度和剑法,那么恐怕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瞬间就会被秒杀。想到这里,不少弟子都不禁额头冒汗,后怕不已。
“这家伙虽然速度极快,但是在我们四兄弟的围攻下,也只能呈防卫之姿,被我们击败也只是早晚问题。”见夏冬全程招架,毫无反攻之意,白江心下大定,手上的剑却使得更加凌厉,想要将夏冬彻底压制在一个无法进攻的空间里。
就在这时,山庄的大门口再次传来了一道中气十足的喊声。
“白庄主,流云宗崔明娥前来助阵!”
只见一道身着绿裙的身影施展着轻功,飞一般地掠过了大门,直直地落在了空地之上。
“嗯?”夏冬心下一凛,透过剑影往来者瞥去。白江则是哈哈大笑道:“崔宗主,你可算来了!快来助我们将这鹰犬斩杀在此!”
“崔宗主?”夏冬看见前来支援的女子约摸三四十岁,容貌秀丽,身段成熟,眉间却蕴含着一股杀气。
“看来此人应该就是流云宗的宗主崔明娥,莺姨的师姐了。”夏冬暗暗想道:“她怎么会来这儿?若是她跟这四个人一起围攻我,那我恐怕就更难快速取胜了。”
想到这里,夏冬突然横剑刺向了武功最弱的白海。
白海此时看到崔明娥来了,心下大喜,难免有些许分神,见夏冬突然一剑刺向自己,着实令他有些猝不及防,连连后退了几步,摘星剑在他的胸前划过一道浅浅的伤口,剑阵就这样被稍稍撕开了一个口子,夏冬瞅准时机,立即抽身飞跃而出,离开了四人的包围圈。
见夏冬逃出了剑阵,崔明娥美眸一凝,玉手猛地握住剑柄,“锵”的一声脆响,寒光四射的宝剑瞬间出鞘!
她娇喝一声,脚下用力一点,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夏冬疾驰而去,手中长剑更是带着凌厉的剑气,直直地刺向夏冬的心口要害之处。这一剑又快又狠,仿佛要将夏冬当场刺穿!
夏冬心中愠怒,叫道:“崔宗主,本座乃是皇城司指挥使,你可知道?”
“当然知道!”崔明娥怒道:“本尊杀的就是你们这些皇城司的走狗!”
夏冬心中更怒,但他并非滥杀之人,更何况李莺还是流云宗的人,更是眼前这女人的师妹,因此他只是不断招架,并未反击,喝问道:“本座奉皇命清剿反贼,崔宗主确定要和我等为敌?”
“皇命?皇帝老子下过什么合理的命令?”崔明娥冷笑一声,仍旧剑出如龙,脚下使开流云步,单论身法竟丝毫不逊色于夏冬,夏冬连连后退,她便步步紧逼,一时呈现出压制之势。
“这些年自觉愧对莺姨,未与流云宗联系,实在是个错误。”夏冬心里苦笑两声,努力放平了音调,以平静的语气道,“崔宗主来支援白蛇山庄,难道就不问清楚他们犯下了什么罪行吗?”
“有何罪行可言?不过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罢了!”虽然两人并未见过面,但崔明娥却似乎对他这个皇城司指挥使极为痛恨。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夏冬冷笑一声:“哪怕他们是害死李莺的凶手吗?”
“什么?”听闻此言,崔明娥心下一惊,瞬间停下了脚步。
“嗯?崔宗主怎么停手了?”白江本来见崔明娥打得夏冬连连后退,不禁大喜过望,但两人突然停下了手,顿时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预感。
“崔宗主还记得当年祝家遇刺之事否?”
“自然记得……对了,师妹嫁的那个汉子,似乎跟祝家有关系?难道……”
“不错,除了作为祝家家主的结拜兄弟、苏家镖局头领苏寒龙之妻外,李莺还与祝家主母情同姐妹,自然也是他们的护卫之一。”夏冬缓缓道,此时他的语气十分平静,但崔明娥却能感受到这股平静下正在酝酿的巨大风暴。
“当年祝家有一身份极为特殊的养女,北辽为了得到这个养女,于是找到了日渐势微的白蛇山庄,以扶持他们作为承诺,命他们刺杀了祝家夫妇以及苏家夫妇,本来莺姨……李莺已经认出了刺客的身份,但那刺客仍没放过她!”
说到这里,夏冬缓缓抬起手,指向了白河,咬着牙一字一句地高声道:“白蛇山庄二当家——白河!他便是当年领头的刺客,也就是那个亲手杀死李莺之人!”
白河听到这句话,瞬间脸色苍白,冷汗直流。
作为当年带领刺客行刺祝家的首领,他那时自然认出了李莺的身份,但为了不暴露行刺之事,他还是对李莺痛下了杀手。本想着在那种暴雨天气,又是在荒郊野岭,应该无人能查到,想不到却仍旧被这皇城司的指挥使不知从何处查了出来。
“当真是胡说八道!”
白海见白河一副心虚的样子,暗叫不妙,连忙怒吼:“我白家向来行善好施,怎会做出这种事!崔宗主万莫听信此人狡辩,他们朝廷鹰犬,为了除掉我们可谓是无所顾忌,什么脏水都能扔到我们头上!”
尽管他们刚才承认过刺杀祝家之事,还说会照顾祝家后人,但此刻在崔明娥面前,却绝不能再次承认了。
“他说得不错,”崔明娥此时虽然没有再出手,但语气仍带着不信任:“李莺师妹的尸身至今无人找到,你空口无凭,如何使人相信?”
“无人找到吗……”夏冬低下头,苦笑了一声:“当年,就是我将莺姨埋葬在了山下的一条小道边……那时条件简陋,只竖了一块树皮作碑,恐怕早已腐烂了吧……”
隔着面具,崔明娥看不到夏冬的表情,但听他如此说,顿时大吃了一惊,白河更是似乎想到了什么,仿佛见了鬼一般看向夏冬。
“二弟,难道他是……”白江此时也猜出了什么,三兄弟齐齐吃惊地望向白河。
崔明娥没发现白家兄弟的异常,只是专心听着夏冬讲述。
“当年,莺姨抱着我和姐姐,而苏伯父带着清雨姐,我们分开逃跑……”
夏冬语气微微颤抖:“白河带领的那几个刺客追杀苏伯父,而白河亲自追杀莺姨,莺姨习武不精,如何是白河的对手?她将我们藏起来,自己拖住白河……白河如何对她下的杀手,我看得清清楚楚……”
“你……是祝家之子?不是说祝家之子已死么?”听闻此言,崔明娥此时其实已经信了几分。
当年苏清雨上流云山,让她得知师妹恐怕已遭不测。因为怕勾起徒弟的伤心回忆,她并没有多问,但苏清雨仍是不经意间提起过,她小时候与祝家之子是青梅竹马,十分要好,但两人在刺杀中分开,恐怕也跟着师妹一起遇难了。
“如果他真是祝家之子,难道他和清雨都以为对方死了吗?”崔明娥思索着夏冬之言的可信度,此时徒弟不在身边无法确认,她也难识其中真假,因此不敢轻举妄动。
夏冬见她仍旧面露犹疑,不由得轻轻摇了摇头。
“既然崔宗主信不过我,那我就给你看看证据吧。”夏冬道:“虽然白蛇山庄通辽的密信此刻不在我手中,但我仍能证明我的所言非虚。”
他抬起剑,剑尖只指白河:“当年逃难之时,此人想要抓住莺姨,被我亲口从手掌上咬下了一块肉!只要崔宗主你不出手,我便将他那道伤口给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