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缮任务比想象中更加艰难。搬运泥土、木材和石料,挖掘、堆砌、拆除又重建……
体能并不突出的伊希凡,在第一次休息时就已经濒临极限。
“真是个弱不禁风的书呆子啊。”
91号看着筋疲力尽瘫倒在地的伊希凡,嗤嗤笑了两声,然后从他腰间取出水袋递给他。
倒在地上的伊希凡艰难地坐起身,颤抖着双手打开水袋,急切地喝了一口。
“少喝点,这水袋得撑到傍晚。”
“……这点水怎么够?”
“在这里,水也是稀缺资源。所以,如果有人敢碰你的水袋,就咬死他。不管是戳他的眼睛,还是抓他的要害……如果水袋被偷了,你可能会渴死。”
91号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种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清楚,自己能分配到相对安全的修缮任务,完全是因为伊希凡的关系。如果伊希凡撑不下去,最后病死或累死,他们很可能又会被派到更加危险的外勤任务。
虽然从某种程度上,他也想戏弄一下这个柔弱的新人,但由于17号帕乌斯特对伊希凡的兴趣,91号和103号不得不对伊希凡有所忌惮。
91号偷瞄了一眼帕乌斯特,发现对方正在不远处微微一笑,并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旁的103号。
103号则因为阳光刺眼,脱下上衣盖在头上,完全没有注意到帕乌斯特的暗示。这眼神的意思显然是让91号注意好103号,别让他惹事。
“该死,又是我。”
91号心中暗骂。他想起上次管理137号时的情景,那位新人早已死去。
作为一个因为诈骗贵族被抓来的罪犯,他的处境本就不一般。虽然他对自己的机灵和判断力颇为自得,但那次他为了贪图最后一票大钱,盯上了贵族,结果栽了个大跟头,被送到了这里。
相比之下,103号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他因为在酒馆被人嘲笑秃顶,愤而用斧头砍死了8个人,还追杀了3个逃跑者,最终被守卫逮捕。被抓后,他居然哭诉没能杀光嘲笑他的人,还在自己的手臂上刻下那些人的名字,以示“铭记”。
“真是个疯子。”
91号心中腹诽,同时又对帕乌斯特感到不满。
“如果你想做什么,就自己动手吧!反正你现在也不是贵族了,17号。”
尽管如此,每当帕乌斯特那双锐利的眼睛扫过来时,91号就会像个吓坏的孩子一样噤若寒蝉。帕乌斯特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气势,让91号根本不敢反抗。
“那家伙肯定曾是个高位贵族,可他从不提自己的姓氏……”
91号对帕乌斯特的背景深信不疑,却始终无法得知更多信息。甚至,他连“帕乌斯特”这个名字是否真实都无法确定。
“开门!快开门!”
这时,外面传来急切的呼喊声。
原本瘫在地上的伊希凡猛地坐起来,望向栅栏方向。
“别乱动,保持安静,不准发出任何声音。”
看管罪犯的士兵手持长枪,冷冷地警告道。
栅栏上的士兵们显得格外紧张,蜷缩着身子,小心翼翼地透过缝隙观察外面的情况。即使听到那凄厉的呼喊声,他们也毫无帮助的意思。
“混蛋!快开门啊!快开门!”
“……”
随着铁链的叮当声,外面传来了绝望的尖叫声。91号用手指比划了个“嘘”的动作,然后一手捂住耳朵,另一手缓缓指向围绕着栅栏的方向。
伊希凡捂着狂跳的胸口,顺着91号的手势转头,侧耳倾听。
叮铃……叮铃……
非常轻微的金属声传来,似乎有某个罪犯正顺着栅栏悄悄移动。
“它来了!它来了!啊啊啊啊!”
突然,外面的喊叫声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惨叫。紧接着,一片死寂降临。
什么声音都听不到了——没有鸟鸣,没有虫叫,甚至连风声都消失了。
栅栏上的士兵屏住呼吸,紧张地盯着外面,过了片刻,才慢慢举起手挥了挥。
“呼——呼——呼……”
“感谢塞莉安大人……”
看到士兵的信号,所有罪犯都长舒了一口气。有些罪犯甚至开始向他们的女神塞莉安祷告,为今天的修缮任务而感恩。若是信仰真的这么虔诚,他们又怎么会犯下罪行,沦落至此?
“那是什么?”
伊希凡小声问91号。后者的脸色煞白,转头看向他,声音低哑而发颤。
“还能是什么?这里是暗影森林。”
“除了影子,还能是什么?”
伊希凡原本以为关于暗影森林的恐怖传说是被夸大的,但刚才发生的一切让他意识到,事实远比传说更加可怕。
那天,外出搜索的队伍半数以上都未能生还。而这,仅仅是发生在正午之前的事。
***
“有什么异常吗?”
“没有异常。”
91号回答士兵后,士兵转身离去。待士兵的脚步声远去后,91号低声嘟囔着:
“有异常他们也不会管,问了也只是装模作样而已。”
在这里,即便有人手指被切断,他们也只会冷漠地回应一句“拇指还好好的,干活不会有问题吧”,然后置之不理。死了也不过是将尸体扔到栅栏外的森林里,第二天再看,连尸体的影子都找不到,只剩下斑斑血迹,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伊希凡,现在准备好说了吗?”
帕乌斯特用轻描淡写的语气问道。
“……”
“这家伙,想救也救不了。”
103号用脚踢了踢伊希凡的腿,不满地抱怨。或许当初就该直接杀了他,换个更强壮的家伙来会更好。
“说吧,也许我能帮你看清一些你自己忽略的地方。”
帕乌斯特语气饶有兴致,像是鼓励。
“你是太无聊了吗,帕乌斯特?”
伊希凡用嘶哑的声音反问。他越想越气,那些惨烈的回忆、失去一切的痛苦,似乎对帕乌斯特来说只是用来打发无聊的谈资。他内心的不甘和怒火隐隐沸腾。
“哦,当然是无聊啊。在这里,有几个人值得对话呢?但我并不是把你的故事当作消遣,而是希望我们能够以此为基础,更多地了解彼此。”
帕乌斯特露出平静的微笑。
伊希凡用疲惫的大脑努力咀嚼着帕乌斯特的话。他扶着墙,颤抖着起身,倚靠着墙坐下,目光紧盯着帕乌斯特。
“那天晚上,宅邸遭到了袭击。”
伊希凡缓缓开始叙述。
他不仅讲述了那晚的事实,还加入了自己的推测,包括他认为父亲可能因为与瓦尔塔努斯·高弗里克的冲突而卷入其中,以及他推测大哥阿尔芬和其他家人已经遇害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