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渐深。
除了几个守夜的伙计之外，其他人都陆陆续续进入帐篷里面休息。
解雨臣和无邪是临时加入的，两人共用一个帐篷。
霍秀秀和阿宁一个帐篷。
在进帐篷之前，解雨臣叫住了已经一只脚踏进帐篷里面的鹤云程。
“先生，等等。”
鹤云程打了一个哈欠，站在帐篷门口等着他说话。
而解雨臣的视线往帐篷里面瞧了瞧，他早就注意到了张启灵的脸。
他的记忆不算差。
那张脸和西沙考古队合照上面的那张脸一模一样，没有丝毫的变化。
“关于张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鹤云程打断了。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也不想骗你，但是我现在能给你的答案就是——他戴了人皮面具，信与不信都在你。”
说完，他拍了拍解雨臣的肩膀，“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就要进沙漠了。”
鹤云程知道解雨臣提前进入局里，这件事情就瞒不了多久。
但是现在还不是坦白的时候，还要再等等……
解雨臣目光幽幽的盯着他，片刻之后才颔首道：“我知道了。”
然后转身离开，进入自己的帐篷。
鹤云程一直注视着他进入帐篷，摇摇头，也掀开了帐篷帘子钻进去。
将帘子拉紧，确保不会有人从外面将帘子拉开。
而早早进入帐篷，已经打好热水，正在泡脚的两人见他一进来，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他。
“瓶里还有热水。”黑瞎子提醒道。
鹤云程点点头。
朝着热水瓶走过去，顺势扯下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扔在了床上。
他本来就不喜欢戴这种东西，紧紧贴在脸皮的厚重感，极其的不舒适。
将热水倒进洗脸盆里面，随意的洗了一把脸。
帐篷里面昏暗的矿灯将那张脸照映在隐约模糊的水面。
那是一张18岁的少年脸庞，额前湿漉漉的短发半遮半掩住苍白如纸的面色。
浅褐色眼眸眨了眨，眸中一闪而过的锋利和晦暗，硬生生的冲淡了那张脸带出来的少年意气。
湿发被他随意薅至脑后。
他将盆里的热水都倒进桶里，提着桶在两人对面坐下。
三人面对面坐着泡脚，脸庞都是个顶个的年轻俊俏，不分伯仲。
任谁都猜不出他们的真实年纪。
黑瞎子和张启灵没问解雨臣刚刚和他说了什么，而是说起了其他的事。
“现在小花加入进来了，要不要重新制定一下计划，那小子可不是好糊弄的，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角色。”
黑瞎子说道：“主要是那小子比无邪身手好，到时候我们离开，要是被他追上来，可真就不好办。”
原本他们的计划是混进阿宁的队伍中，给无三省留下标记报信。
并将无邪安全的带进西王母宫里面。
但是现在解雨臣也加入进来了，到时候中途跑路肯定不好跑。
“到时候见机行事吧。”鹤云程叹了一口气。
“小花在这儿我不放心，我全程留下，你们看着机会离开。”
他顿了顿，看向两人又道：“哑巴去找陈文锦，你去找无三省，分开行动，我留在这边牵制着阿宁和小花，顺便看着无邪那小子。”
总不能留下无邪和解雨臣两人留在阿宁的队伍里面吧。
谁也放心不下，更别说无邪那菜的一批的身手。
黑瞎子乐呵呵笑了两声，一点也看不出忧虑的模样。
“阿宁可不是好对付的，还有无邪，听说他倒霉得很，平地都能摔。”
鹤云程皱皱眉头，看向了张启灵，他是这里面唯一接触过无邪的人。
“那小子看着挺普通的，能有这么邪门？”
张启灵也不知道是想起来什么，目光幽幽，轻声说道：“万事小心。”
一句话肯定无邪的邪门。
能让张启灵说出这种话，看来这无邪还是有点子本事的。
鹤云程默默点头。
夜渐渐深了，整个营地都安静下来，而帐篷外面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鹤云程睁开眼睛，默默的翻了个身，用身形遮住自己的脸。
而张启灵像是早有预知一样，从床上快速的站起来，将外套穿上。
直接拉开帐篷帘子，倒是将门口的扎西吓了一跳。
他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一步，借着营地的篝火看清面前就是自己要找的人，瞬间松了一口气。
轻声道：“跟我来，我祖母要找你。”
他没有问张启灵为什么会突然出帐篷，自顾自的走在前面，为他带路。
偶尔回头看一眼，确定身后的人跟了上来。
等两人都走了之后。
原本躺在床上的黑瞎子和鹤云程同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相互对视一眼。
“应该是陈文锦。”鹤云程说道，右手伸向了枕头边的人皮面具。
这玩意儿戴了这么多年，他简直闭着眼睛都能贴在自己的脸上。
“去看看吗？”黑瞎子问道：“她应该是又要忽悠人了，我想去看看无邪那小子的反应，肯定很好玩。”
他想起来被几句话就弄得手足无措的无邪，无声的勾了勾唇角。
复杂的人见得太多了，对于这种毫不掩饰的菜鸟，倒是勾起了他几分好奇。
“走着呗。”鹤云程将人皮面具贴好，直接下了床。
他本来就不是个安分的人，现在有热闹怎么可能不凑上去。
两人勾肩搭背的走出帐篷，远远就瞧见站在篝火面前说话的张启灵和无邪。
眼神一对视。
两人下意识放轻脚步，鬼鬼祟祟的躲在一顶帐篷后面开始偷听。
“你不觉得你很奇怪吗？我自己的事情，为什么要告诉你？”
张启灵垂着眼眸。
熊熊燃烧的篝火都无法打破他一身清冷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无邪一时间说不出话。
而张启灵皱了皱眉头，目光不留痕迹的看向躲在帐篷后面，探头探脑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无奈。
帐篷后面的两人猛然将脑袋一缩，轻轻呼出一口气。
完了！被哑巴发现了！
前面张启灵的声音还在陆陆续续的传进耳朵里面。
黑瞎子一边观摩，一边发出评价，“这一趟，哑巴半年的话都说出来了，什么时候他对瞎子这么有耐心就好了。”
他想起来每次和哑巴见面就打的场景，默默的用手指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眼泪。
真是儿大不由爹啊！
鹤云程烦躁的看他一眼，反手堵住他的嘴巴，小声的说道：
“别逼逼，我都快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了。”
突然被捂住嘴巴的黑瞎子：家人们，谁懂啊！
而无邪继续说道：“我想要的很简单，只要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就满足了，但偏偏你们所有人都不肯告诉我！”
张启灵就站在他面前，撩起眼皮神色平淡的看着他。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为什么不告诉你的原因？”
“我没有想过。”无邪摇头。
“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张启灵表情认真，道：“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
他的视线淡淡，不只是落在面前的无邪身上，也若隐若现的看向帐篷后面。
“能不能承受应该由我自己判断！”
无邪不由得攥紧拳头，上前一步，直勾勾的盯着他，道：
“我只是想要死个痛快，想知道到底是为什么？你懂那种什么都不知道，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痛苦吗？”
说完，他便有些后悔，他不应该说这句话的。
但张启灵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表情，淡淡的说道：
“我比你更了解，我说过了，有些事情，我也在寻找答案，但是你的事情，抓住我是得不到答案的，你需要自己去找。”
说完，他走了两步，又回头看向无邪，补充道：
“还有，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紧接着，他走到帐篷后面，将藏在后面偷听的两个人抓了出来。
双手直接薅住两人的后衣领，往三人的帐篷方向走去。
“我去！哑巴，你咋这么不讲武德呢！”
鹤云程伸手拍了拍张启灵的手背，嚷嚷道：
“放手！快放手！再不放手，我就让瞎子回去顿顿给你炒青椒！”
黑瞎子一听这话，立刻就不乐意了，也顾不上自己被揪住的后衣领。
“我青椒咋啦？它招你惹你了！我还没说你那破药呢！”
“我那药咋了！我那药吃了身体倍儿棒，你的青椒有啥用，还让人没胃口！”鹤云程毫不示弱地回怼道。
黑瞎子‘啐’了他一口，“我的青椒吃了能延年益寿，你这种没品味的懂个屁！”
“我呸！”鹤云程骂道：“癞疙嘴巴吃不出好坏的家伙儿！回去就把青椒通通丢掉！”
“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而拽着两人后衣领的张启灵见怪不怪，完全不受影响。
像拎小鸡似的，把正在小学生斗嘴的两人丢进了帐篷里。
这戏剧性的一幕，把站在篝火前的无邪惊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就没发现帐篷后面还躲着两个偷听的家伙呢？
“很有意思，对吧？”一句问话冷不丁从身后传来。
无邪下意识转头看去，却发现是解雨臣，心里暗自嘀咕：
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一想到刚才他对小哥说的那番话都被人听到了，无邪瞬间就不好了。
“你又是从哪里出来的？”他问道：“刚刚我们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解雨臣点点头，并不否认，他有失眠症，在这种环境下很难睡着。
更别说吴邪出帐篷的时候动静那么大。
只是他没有想到，居然还能看到这么一出好戏。
他目光悠悠的盯着已经消失的三人方向，道：
“其实我还挺认同你刚才的话，能不能承受应该由当事人来判断，说得不错。”
他拍了拍无邪的肩膀。
坦然的模样，不像是一个被抓到偷听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无邪沉默了一瞬，问道：“你也是被忽悠过来的？”
“我是自己来的。”解雨臣说道：“也许我们找的是同一个答案，但现在我知道的事情也不比你多，很多事情我同样被蒙在鼓里。”
想到刚才张启灵说的话，他朝着无邪笑了一下，很轻很轻。
“时间不早了，先回去休息吧。”
无邪点点头，将想要问出口的询问重新咽回了喉咙里面。
总有一天，他会搞清楚背后所有的疑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