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吴东告诉他们,不仅自己在幻境中见到了太阳,而且还感觉无比真实。
甚至于那只为非作歹的溪鬼,也是在大白天堂而皇之的就出现在氺溪边,跑那位头上找茅房。
二者结合起来,要不是知道吴东没必要骗他们,明安都想怀疑吴东是不是在逗他玩了。
“据判官所说,那只溪鬼本身并没有多强大啊!它怎么会在白天出现,还敢直接就在氺溪旁边害人?”
明安对此感到百思不得其解,扭头看向戬阳询问道:“小师叔,你怎么想的?”
“那东西不可能敢光明正大出现在氺溪边,除非它跟那位私底下有点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但那也不可能。
要真有,当初阴司冥府就不会派行走去诛灭它了。
因此只剩下两种可能,第一种可能是恰好那个时候,氺溪冥府里的人全部瞎了眼,连自己家门口闹鬼都不知道。
第二种可能……闹腾的不是鬼,是人,是妖,或者僵尸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可能。”
凝视少年深邃眼眸,明安盯着戬阳看了好一会儿,似乎是想从他眼底,看出他内心究竟在想些什么。
“判官亲自查阅的冥府卷宗,上面清清楚楚写着,宁熙七年,氺溪下游处有溪鬼作乱,害死人命数条,引发附近村民慌乱……
因此紧急调遣氺溪县内阴司行走前来诛之,怎会有错?”
“既然他们敢肯定是溪鬼作乱,那大白天的,还是在他们家门口,他们为何不自己亲自出手,而是把那溪鬼丢给外人处理?”
否定前者,紧随而来的便是有关阴司冥府脸面的常识性问题。
但凡道上稍微懂点行的,都知道地底下那群妖魔鬼怪有多好面子,别说有鬼敢在它们眼皮子底下闹腾。
就算没有,阴司行走这类人当初是如何诞生的?
那不就是阴司冥府顾及自身职权范围,不便在阳间大肆活动,但又不舍得放弃阳间的那些有趣事情,有意思东西。
于是他们便自己出力,培养一批可以为他们所用的阳世活人,代替他们在阳间四处行走,帮他们办些见不得人的鬼事。
并为之冠上“维护天地阴阳秩序,地府义不容辞”的正当借口。
也就是在当今大宋,“诸天炁荡荡,我道日兴隆”这句话慢慢不再适用于阳世人身上,他们才敢当着所有人面搞这种鬼事。
要换作以前,阴司冥府里的这群妖魔鬼怪,别说正大光明地往阳间安插人手。
只要他们敢不提前打声招呼,直接派勾魂使者来拘阳世人的魂魄,明安和戬阳这群道门人都能找他们麻烦。
扯远了,话题回到面子问题上。
“是不是他们当时真的特别忙,不小心忽略了自己家门口的事情。
那溪鬼也是想跟他们玩灯下黑这套……”
明安口中犹豫话语尚未说完,便被他自己主动咽了回去。
灯下黑?何为灯下黑?
你首先要有黑的地方,才能跟他们玩灯下黑呀!这大白天的,厉鬼跑哪跟他们玩去?
倒不如说是在他们面前裸泳更贴切。
“大灾之年,虽然让阴阳两道秩序同时受到重创,但也绝无可能出现,偌大地府空无一人坐镇的局面。
倘若真无人坐镇的话,那时在氺溪边闹腾的就不止一只小溪鬼了,地府动乱这等天大的事情,怎么可能瞒得住外人?
那溪鬼行事作风如此嚣张,氺溪地界冥府里的人又不是瞎子,便只有最后的可能了。”
话罢,明安和戬阳两人目光对撞。
“无皮鬼口中说的恶人,恐怕当真存在,不一定是那高僧,也有可能不止那高僧。”
几番思考推理下来,戬阳最终得出的结论实在是太过惊人,乃至于明安愣在原地,足足回想了大半天。
发现除了戬阳说的这种情况以外,其他可能性都早已经被堵死。
在旁听着两人讨论的姚名成和吴东,此时也已听明白大致意思,不太确定道:“你们是觉得那溪鬼,背后有人操控它害人吗?”
“他们操控溪鬼害人干什么?满足他们内心的某些变态欲望,还是有什么特殊目的?”
兹事体大,明安本来还不想多麻烦自己那位道白师叔,以免在他心底留下自己非常多事无能的不好印象。
但事关几人和山算子间的承诺,明安认为必须要向上禀报,光靠他们兜不住这事。
“我现在就去联系道白,道祥两位师叔,把这事告诉他们,让他们算卦做决定。如若薛柠的死,背后真有恶人作祟。
冤有头,债有主。这笔债山算子讨不回来,我们也必定要替他讨回来。”
明安语气坚定说完,便快步走到一边用传讯玉符去了,事实上让他如此坚定要替薛柠报仇,不管付出多大代价的理由。
绝不仅仅是“冤有头,债有主”这六个字足以道清的。
更重要的理由,还在“替天行道”这四个字上,世间腌臜事虽不止千千万数,更非他此生一人之力能够洗净。
但从他踏上这条道路第一天起,师父就教会了他一个道理。
世间万事万物,以人心之渺小,想要牢牢记住它们,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然而……雁过留痕,风过留声,物犹如此,人何以堪?
但凡是进了人眼里,耳里的腌臜事,不及时清洗干净,等到堆积在人心里,从而酿成某些不可挽回的祸患。
再想清洗,那不好意思了,“来世莫入道家门”便是给他们最好的下场。
半晌时间过去,联系完那位师叔的明安回到三人身边,眉上乌云仍未散去,反倒较联系前更重几分。
“小师叔,道白师叔说他也不知道,让我们自己看着办。”
“他说他不知道?算不出来吗?”
闻听此言,戬阳大感不信,再加上有后面那句异常熟悉的“自己看着办”在。
他真有些怀疑,这位道白师叔,是不是老家伙未过门的弟子,怎么他们两个的说话风格倒像是一脉单传的。
反倒是自己这个真正意义上的单传弟子,无论说话做事都不像师父。
“师叔好像在忙什么事情,我传讯过去的时候,他说话听起来很不耐烦,我还没来得及请他算一卦,他就切断联络了。”
“这人……让我们自己看着办,自己看着办到底是该怎么办?
我们又不会算卦,一百年前发生的事情和秘密,找不到什么有用线索,还怎么跟山算子他交差。”
出于内心烦躁,戬阳忍不住埋怨起自己那个素未谋面的“不正经”师叔。
“道白师叔可能是不想泄露太多天机,毕竟他没有直接告诉我们,我们想多了想错了,那溪鬼害人背后没有恶人作祟。”
根据自己今日在暗河洞穴内想清楚的,道白师叔留下卦辞用意,明安合理推断道。
有时候,不说,也是一种说。
“嗯,可能是吧,我对他不了解。假设那溪鬼背后真有人在作祟,短短两天时间,我们应该很难查清。”
“查不清楚也没办法,本以为薛柠的死,是无辜村民受溪鬼蒙蔽导致。
现在既然知道了背后可能有人作祟,无论如何我们都不应该再去瞒着山算子前辈,我们到时候还要替他,替薛柠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