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卫卫所值房。
萧景霖正被杨修墨烦得要死。
姓杨的被他派去的手下抢在老杨大人提着短刀赶到前,从烟花巷里拉了出来,终于捡回一条小命。
但这家伙深知老爹已经知晓自己夜宿烟花之地,
此刻若是回家,那绝对是去送死。
他也不敢再宿在外面,生怕老爹再杀上门来,于是就赖在萧景霖这里。
这个话痨,闲得无聊,就开始喋喋不休,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将从烟花巷里听来的各种传闻,添油加醋,讲得唾沫横飞。
天狼卫同知韩豫等人听得津津有味,就差拍案叫好。
萧景霖不爱听这些乱七八糟的,只觉得此人聒噪得厉害,很想让他滚出去。
正在此时,一个天狼卫缇骑走进屋内,向萧景霖禀报:
“大人,有位姓江的姑娘找您。”
因为萧景霖的这张脸,以各种理由来找他的姑娘不计其数。
屋内众人见怪不怪,催促杨修墨继续往下讲。
“不见。”萧景霖头也不抬,一口回绝。
“是,那小的就会回了那位江大小姐。”缇骑对自家大人的反应早在预料之中,前来禀报也不过是走个过程,得令后熟练回应,转身就准备去 撵人。
“等等!”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迈开脚步,就听萧景霖突然叫住了他,诧异地问:
“你刚刚说是谁来找我 ?”
“那姑娘姓江,自称是武信侯府的江大小姐。”缇骑回答,不明白自家大人为何忽然如此激动。
不仅仅是他家大人,就连刚才口若悬河的杨修墨公子也猛然刹住话头,直直朝他看了过来。
正当缇骑怀疑自己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时,只见萧景霖猛然从座椅上起身,一阵风般掠过他,快步朝屋外走去。
杨修墨意识到什么,撇下韩豫等人,也急急忙忙跟了上去。
眼看着萧景霖就要往卫所大门口冲去,杨修墨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朝背后值所方向努了努嘴。
萧景霖僵在原地。
他心知肚明,天狼卫同知韩豫是元康帝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
听闻她来找他,万分激动下,差一点,他就暴露了自己的软肋。
好在杨修墨及时提醒。
这时,方才禀报的那位缇骑赶了上来,忽见萧景霖调转方向,与杨修墨一起朝值房后面走去,
不禁奇怪地问:
“大人不是去见那位江大小姐?”
“见什么小姐大姐的,你家大人尿急!”杨修墨说完,硬扯着萧景霖继续朝与大门口相反方向而去。
望着两人前去的方向,缇骑抓了抓后脑勺,恍然大悟:
“咳,还以为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大人对那位江大小姐另眼相待。
原来是我想错了,大人不是去见江大小姐,原来憋久了,急着赶去茅房。
杨公子与大人真是好的没话说,连上茅房都要一起。”
感叹完,他才来到大门口,对等候在那的江唯音道:
“抱歉,江大小姐,我家大人此刻正忙着与另外几位大人商议要事,不得空。
您请回吧。”
他熟练地将打发人的话倒背如流。
萧景霖此刻正忙着与另外几位大人商议要事?闻言,江唯音不禁挑眉。
可方才,她明明看到他与杨修墨的身影在院子远处一闪而过。
显然,他不想见她。
为何?江唯音暗忖。
怕她会像其他女子那般,纠缠他?
或许吧。
可她知道这个人没那么简单,不由得多想了一层,觉得还是不要想当然地下结论就好。
于是,她假装失望,拿过明桃手中糕点,递给那位缇骑:
“既如此,那劳烦这位大哥将这糕点转交给萧大人,以答谢他前段时日在山谷的救命之恩。
另外,还烦请大哥转告萧大人,请他得空了前来一见,我有事必须告知他。”
那位缇骑点头:
“江大小姐放心,我会转告我家大人。”
心里却暗忖,每个来找大人的女子都说自己有要事相见,大人会信她们的鬼话才怪!
江唯音说完便带着明桃转身离开。
不过,她没有马上回侯府,而是在外面兜兜转转,逛了会银楼,随便买了几样首饰,
最后才找了家位置僻静的茶楼,要了间隐蔽的雅阁,要了茶水糕点,悠哉悠哉吃了起来。
这一坐,就是一个多时辰。
眼看着窗外夜色越来越深,江唯音觉得自己猜错了,打算起身回府,
忽然窗口垂下一片黑影!
“谁……”明桃立即警觉地起身,正想拔出腰间软剑,却被江唯音一把摁住,并示意噤声。
明桃诧异地看看江唯音,又看看那个从窗户进来的萧景霖,越来越不明白,大小姐今天究竟想做什么?
还有眼前这位萧大人,更是怪异。
大小姐光明正大地去找他,他闭门不见。
此刻,却跟贼似地从窗户一跃而入。
若非他对京城所有女子都横眉竖目、恶名远扬,明桃都忍不住怀疑他是个爬墙钻窗的采花大盗了!
“明桃,你先下去,我有几句话要同萧大人讲。”江唯音说道。
“是。”明桃乖乖地服从命令,可心里却突然警铃大作——
等等!
大小姐今日特意去找萧景霖,此刻又特意在茶楼等了他半天,
不会是被六皇子彻底伤透心后,又改为喜欢上他了吧?
这可不行!
姓萧的可是闻名盛京的二世祖,大小姐这是刚出虎穴,又准备入狼窝啊!
见明桃磨磨蹭蹭地不肯走,警惕地打量着萧景霖,又满脸担心地看看她,江唯音很快明白这小丫头脑袋里在想些什么,有点哭笑不得的朝她摇了摇头:
“不是你想的那样,放心吧,我没那么傻。”
见江唯音说的认真,明桃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松了一口气,终于离开了雅阁。
江唯音转身,第一次单独面对萧景霖,心里忽然有点紧张。
此人城府极深,真正的性子是狠戾无情。
哪怕前世的她高居后位,曾与多位浑身杀伐气的难缠武将臣子打过交道,并最终让那些人心悦诚服,
可此刻单独与他面对面,依旧觉得没有把握。
萧景霖会相信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吗?
若他不信,她又该如何去阻止即将发生的惨烈兵败?
“听说江大小姐有事找我?”
萧景霖见她不说话,主动在茶桌前坐了下来,端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
他习惯性装出平日粗犷离谱的样子,以掩饰自己为何爬窗,却不从正门而入的真正缘由,
可又担心这副德性会让她讨厌,
故而端着茶杯的姿势有点僵硬,说话的声调也多了几分不自然。
江唯音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这些变化,心里滋生了几分古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