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乾淡淡一笑,随后从怀里掏出他这几日的成果。
范夫人赶紧接过去,但她不像范海棠对马场经营那般了解,陈乾在那些纸上写的东西她一个妇道人家实在看不大懂,最后还是把范世恩扶起来,她在一旁展开,举着给范世恩看。
范世恩一开始还有些疑惑,但越往下看越是震惊,连连叫夫人翻页。
等几张布满小字的纸全部看完,他浑身颤抖,脸上和眼中都布满不可思议的神色。
“这…这些都是你的想法?”
“没错。”陈乾回道。
得到肯定的答复之后,范世恩的神情彻底激动起来。
“天不亡我范家,天不亡我范家啊!”
他激动地大喊两声之后,忽然意识到哪不对劲,脸上的癫笑嘎然而止,随后赶紧看向陈乾。
“贤婿,你这…这标书是…是给……”
哪怕是摔断了手脚,范世恩都没有哆嗦过,但此时此刻,他却显得无比紧张。
陈乾知道范世恩在想什么,也没卖关子,直言道:“岳父大人,这便是给范府写的标书,你只需让海棠以范家的名义呈上去便可,据我所知,这次招投标为了杜绝中间环节出问题,是由王爷亲自主持并筛选。”
听陈乾这么说,范世恩瞬间感激涕零,无以言表,又念叨了两句“天不亡我范家”之后才收敛情绪问道:“这上面诸多奇思妙想实在…实在……”
范世恩一时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经营马场多年,虽是王权特许的垄断经营,但要在北凉这种天寒地冻的雪原上养马,还得是能上战场的战马,没几分本事还真做不来。
即使是大夏,甚至放眼八国,范世恩对自己那一套养马御马的理论心得都颇为自豪。
但今天看了陈乾的标书,范世恩只觉得自己那套理论未免有些太老掉牙了。
标书上先对北凉地形地貌以及环境气象展开陈述,再从马舍、草料、饮水、健康护理、环境适应、训练方法、品种选择与培育等多个维度展开,详细构建了一套完整的、有序的、环环相扣的方法理论。
其中对品种的选择与培育理论,让范世恩看了都不禁眼前一亮,甚至可以说是惊为天人,他心里估摸了一下,若按照陈乾的法子,马匹的血种程度会再上一个等级,且有概率培育出新品种的马,这些马可能会更加适应北凉的地理环境,尤其是对寒冷的耐受程度。
其中不乏一些“新”名词,但陈乾都在标书中一一做了解释。
此时正好范海棠听说陈乾回来,也赶了过来,范世恩二话没说,赶紧让范海棠阅览那份标书。
范海棠一脸讶异,但等她看完,脸上讶异的神色变成了震惊,不解,还有兴奋。
“这…这些都是相公写的?”
范海棠看向陈乾,关于马场改革的王令她自然也收到消息了,虽然陈乾早就答应会帮他们拿下招标,但范海棠还是自己写了一份类似陈情表的东西,但大多都是范家怎么经营马场的概述。
尽管靠她那份陈情表已经大概率拿下这次招投标了,但陈乾这份实在是太超前了,其中有些理论,就那对马舍的改建,要满足的各项条件,她心里都没底,这不一定是北凉城的工匠能有的工艺。
“哎呀你们父女俩这是怎么了,”一旁的范府人看着只能干着急,“这上面每个字我都能看懂,但连在一起就不能理解了,是…很好吗?”
“不是很好,”范海棠难掩兴奋的神情,“是太超前了,有些……”
“惊为天人。”范世恩补充道。
“对,”范海棠接着说,“惊为天人,比如说这上面还提到训练马匹时的心理信任……相公,人的心理我能理解,但马匹的心理信任……”
“其实就是对马匹的训练方法,”陈乾解释道,“可以帮助马匹与训练者,以及交付北凉军后,驾驭他们去征战的将士们与马匹达到融为一体的程度。”
“但这只是个设想,能不能成还要看实施之后的反馈了。”陈乾特意补充了一句。
被这一家子人夸的天花乱坠,陈乾心里却是不好意思的。
这份标书跟他当牛马时写的方案是一个性质,但这种质量的文案绝对是要被打回去重新写的,在这里却被视若珍宝。
大概率是一些现代管理方法与理论实在太超前,让他们眼前一亮吧。
范夫人尝试理解,但最终还是摇摇头。
“算了算了,你们父女俩觉得好就好,我一个妇道人家实在不懂这些,但我知道姑爷肯定在这里面倾注了许多心血。”
说着,范夫人朝陈乾躬身一拜。
“姑爷,范家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但你却宽宏大量,非但没有报复,反倒救范家于水火,我一个老婆子不会说话,如今老爷他瘫痪在床,无法表示,请姑爷受老身一拜。”
范海棠就站在一边,但却没有阻止,陈乾其实已经原谅范世恩之前的做法了,毕竟为了活下去,这老头子连双手双脚都直接摔断。
换他是没有这等胆魄的,他也明白人为了活下去可以迸发出多么可怕的能量与做出多么可怕的行为。
“岳母大人不必如此。”
陈乾赶紧去扶,但范海棠却又对着他跪了下去。
“夫君请受海棠一拜。”
陈乾崩溃了,心想你又来添什么乱啊祖宗,我是不想折寿啊。
“今日海棠父母皆在,也请他们做个见证,承蒙夫君不弃,从今往后,海棠以夫为尊,若夫君要另娶,海棠情愿退居侧室,哪怕是为妾,也绝无怨言。”
对于范海棠的表态,范世恩夫妇并没有说什么,似乎早已默认。
陈乾却有些恍然,尽管范海棠早就说过她的命归自己了,但方才这段话未免太……
按陈乾以往的性子,肯定是将范海棠扶起来,对她表态会对她好,再向范世恩夫妇表态自己怎样怎样。
但吃过一次亏以后,陈乾心中清醒无比。
他可以对别人好,但也要让别人知道这不是理所当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