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小姑娘满脸都是醉色,明知不该拿她这话当真,蒋斯衍却还是不禁俯下了身,顺着她的话茬问,“我总是亲你吗?”
苏迩顺势勾住他的颈脖,动作娴熟地点了点头。
蒋斯衍眉头不自觉蹙起,她这是把他当成了谁?
他托住她的后颈,与她稍稍拉开了些距离,凝视着那双琥珀色的眼眸,问:“苏迩,我是谁?”
原本紧贴在她身侧的热源远离,连带着那股好闻的奇楠香一起。
今晚的梦格外真实,可梦里的人却一点都不听话。
苏迩不满地撅起嘴,嘟囔着:“蒋……”
“蒋什么?”蒋斯衍揽着她腰的手紧了紧。
这个名字不好乱说。
但她的梦,调戏一下他怎么了。
她微微仰头,鼻尖轻蹭着他凸起的喉结,嘴角上扬着,说:“蒋斯衍咯。”
蒋斯衍听着这话,原本拧在一块的眉头舒展地展开,那双眼眸将清冷的月色与娇俏的小人儿一同望进眼底。
苏迩喜欢他身上这股子仿若云中月般不可及不可触的样子。
但!怎么在她梦里还端着架子?
苏迩不耐地推了他一下,“喂,你亲不亲啊?不亲我要睡醒了,正题也不……”
“叮铃铃——”开衫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苏迩无声地叹了口气,这大概只是个平平无奇的梦境。
她不太想接,但那有些刺耳的铃声实在是恼人烦。
苏迩拿身旁的人当作可以依靠的人墙,倚在他身上,慢条斯理地摸出了手机,“喂。”
席望舒焦急的嗓音传了出来,“迩迩,你到家没有?”
从小区门口到苏迩家里也不过最多十分钟的距离,电话却迟迟没打来,她都打算让陈一平掉头了。
“你说句话呀你!陈一平,掉头!”
苏迩被她厉声呵斥的嗓音惊的醒了几分神,她拿手肘抵了一下身侧的腹肌,硬邦邦的,很真实。
她握着手机的手颤了颤,“舒舒,我没做梦吗?”
席望舒听见她的回答松了一口气,“做什么梦?你睡楼道里了?”
苏迩悄然掐了一下自己的小臂内侧。
是真的疼!
苏迩强行镇定了下来,语调平和地先安抚席望舒,“你别掉头了,我在楼下散了会儿步,就到家了。”
席望舒还不放心,“你真没在楼道里睡?”
“真没,到楼下了都,挂了哈。”苏迩说谎不打草稿,也不管电话那头的人怎么叫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先前燥热的酒气被一扫而光,苏迩第一次在这个季节感受到从头到脚的沁凉感。
唯一的热源,大抵就只剩下手臂与衬衫相贴的部分,将那一小块的肌肤都灼烧得发烫,
身侧的人一言不发,鼻息一丝丝倾吐在她的头顶,似乎在提醒着她时间的流逝。
苏迩轻咬着下唇,即便不抬头也能猜到他那副悠然自得看好戏的嘴脸。
苏迩最终在装傻和装醉之间做出了选择。
她伸手将脸侧的发丝勾到耳后,露出一张明艳的笑脸。
苏迩不动声色地站直身子,与蒋斯衍拉开距离,眼中带着毫不矫揉造作的讶然,眉眼弯了一下,“蒋先生好,您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个好问题,引的蒋斯衍都不由要深思一番。
飞机是于八点在南城落的地。
飞机上短短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并不足以缓解这段时间的疲惫。
明天还有视察工作,照理他该早点回去休息。
车子明明都已经在往酒店开了,可他看了眼时间,九点还不到。
小姑娘指不定还在外面野,他隐约记起苏迩当时提起的地名来。
比起回到酒店对着文件到凌晨,蒋斯衍忽也从心头涌出几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少年心性来。
车子到小区里时已经是九点半,距离下午从听筒里传出的既定归家时间已经过去半个小时。
蒋斯衍也没急着走,在这处岔路口叫停,他下车点燃了烟,望着一条条投射在道路上的灯影,只觉得好笑。
偶遇,于他来说,这两个字实在太过荒谬。
他从小到大,学处事,学布局……追求的就是效率,结果。
即便是赌局,那也永远是胜券在握的一方。
今晚这一趟,不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来看,都不值得他为了那百分之几的可能性跑这一趟。
可巧就巧在,就这一支烟的时间,还真被他给等着了。
那一刻的失神,很难形容。
但却是他生平第一次,为缘分这两个字生出几分动容。
远远就能听到她糯声同人告别的声音,蹦蹦跳跳的,跟个小喜鹊似的。
好好的大路不走,非得走台阶,摇摇晃晃,纯然还是孩子心性。
喝了点酒,胆子更是大得没边。
只是翻脸不认人的速度也快,方才还挂在他脖子上要他亲,现在一口一个蒋先生的,听着别扭得不行。
蒋斯衍没回答她的问题,拿过她挂在臂弯的开衫替她披上,问:“外面冷,去车上坐坐?”
苏迩低垂着眼眸,谨小慎微地拒绝他:“不了吧,我要回家了。”
蒋斯衍也没要拦她的意思,甚至侧了点身子,为她腾出了更多迈步的空间。
苏迩瞥了一眼他的脸色,试探着说,“那蒋先生再见?”
没等蒋斯衍的回答,苏迩几乎是拔腿就想跑,只是刚迈出一步,手腕便倏地一紧,温热的气息又重新将她环绕。
他朗声问:“迩迩,调戏了人想不认账啊?”
声线划破寂静的夜空,树丛里几只栖息的鸟儿被惊起。
这是老小区了,薄薄的玻璃窗,没什么隔音效果,深夜甚至能听清车辆辗过马路的声音。
附近又都是看着她长大的熟人,万一有人好奇从窗户探出来,再扭头和她爸妈说上几句,她就真完了。
苏迩气急败坏地瞪圆了眼,“您胡说什么!”
蒋斯衍反问:“你没调戏我?”
“没有!”
“那我衣领上的是什么?”
苏迩一抬眼,气势弱了几分,是她的唇釉……
再看一眼车边,司机掩唇清了清嗓子……
跟在他身边的人都是人精。
人证物证俱在,她抵不了赖,也装不了傻。
苏迩神色黯淡地想,喝酒误事,美色误人,对谁都一样。
但是,她也是一等一的漂亮,他一个大男人,又没吃什么亏。
苏迩忍不住嘀咕:“那么小气干什么。”
“什么?”
她立刻抿紧了唇,“没什么。”
蒋斯衍是谈判的好手,见她面色松动,便贴着她脉搏跳动的地方轻捏了一下,几分示弱,“上车陪我坐会儿,下了飞机连饭都没吃,就怕晚了遇不上你。”
苏迩油盐不进,她想,她又没饭给他吃,跟她说什么。
但想了想,苏迩还是把这话咽了下去。
就当是赔他的衣服,苏迩伸出一根手指比给他看,说:“就一会儿。”
这动作有些幼稚,显然是酒还没醒。
苏迩跟在他身后,不过寥寥几步路,却让她记了很久。
以至于之后每一个月色明朗的春夜,她都会想起今夜。
她踩着他影子,每一步留下的脚印,都串联成一根名为羁绊的红线,系成了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