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章全名章金来，一听这名字，就像是个老艺术家。
他说自己是上个月才来的青铜器工坊，之前一直在外头干些又脏又累的活，最近才转正。
最初，罗杰对这个人并没有太在意。
他觉得多个朋友多条路，顺手就加了老章的微信。
可是没过多久，罗杰就发现这个人不对劲。
一个中年男人，怎么会每天晚上发“晚安”，第二天早上又发“早安”？
变态吧！
要不是每次说完话，还附赠个100块的红包，罗杰早就把他拉黑了。
第二天早饭时，罗杰一边吃一边把这事儿当笑话跟小吴说了，想听听她的分析。
听到“章金来”这个名字，小吴正打着哈欠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
“哥，你再说一遍，那人叫什么名字？”
“章金来啊，金子快来啊的金来。”
“是不是戴着眼镜，走路的时候脖子这样……”
小吴模仿了一下，把脖子往前伸，眼珠乱转，颇有点类人猿的感觉。
“噗——”
罗杰正在喝豆浆，没忍住笑喷了出来。
他一边拿纸巾擦小吴脸上的豆浆，一边道歉：“不好意思，你模仿得太像了。”
“哈哈，没事。”
小吴摆摆手，又说：“这个人，我也见过。
前阵子他到我们办公区晃悠，还给我塞了张名片，不过很快就被保安赶出去了。”
说着，小吴从包里翻出一张白色名片，皱皱巴巴的，跟罗杰那张几乎一模一样，估计是从同一条裤兜里掏出来的。
“他给你发红包了吗？”罗杰好奇地问。
“没有。”小吴摇摇头：“我觉得他有点猥琐，就没加他微信。
早知道应该加的。”
“哈哈哈，这样我就放心了。”
罗杰随手点开早上老章发的红包，只要不是“示爱”，对方有啥心思他根本不在乎，反正肯定没自己的算盘大。
果不其然，在罗杰刚收下红包两分钟后，章金来又发了一个，这次涨到了200块。
“发财啦，哥！”
小吴凑到旁边，眼巴巴看着，还贴心地建议：“哥，让他发红包的时候备注一下‘自愿赠与’，这样才安全。”
“……”罗杰翻了个白眼：“他是男的，我也是男的，能有什么纠纷？”
“？？？”
罗杰刚想敲小吴的脑袋，看她是不是进水了，微信那头，老章发消息过来了：
[认识你真好啊，杰哥]
[龇牙表情]
昨晚罗杰随口胡诌说自己叫杰哥，本想逗逗他，没想到这家伙居然信了。
罗杰赶紧回复：
[谢谢你的红包，但怎么一言不合就撒钱呢？\/疑问]
老章回得飞快：
[杰哥你真幽默，其实我就是想交个朋友。我这人交朋友从来都是看对眼就出手大方，你别介意啊。如果你喜欢，我可以再多发点红包给你。]
罗杰笑了笑，回道：
[好的，谢谢老板！这次发个大点的吧。]
老章没有马上发红包，而是发来一条消息：
[别急，作为朋友，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答对有奖励哦。]
罗杰正盯着手机看，小吴突然神情严肃地开口了：
“哥，这个老章有点不对劲，他可能在算计你。”
“没事，”罗杰不以为然地笑道，“等我把钱收够了，就拉黑他。绝对不吃亏。”
小吴点点头，又狡黠地笑了笑：“行，不过拉黑之前，把他微信推给我，我也薅点羊毛。”
“没问题。”
正说着，老章又发来了消息：
[杰哥，你是瓷器组的，那你知道我们公司瓷器的主要客户都在哪吗？]
[红包：恭喜发财！]
“这人绝对是商业间谍！”
小吴盯着手机屏幕，激动地摇着罗杰的胳膊。
“别急，”罗杰摆了摆手，淡定道，“遇到这种人，我们……”
话还没说完，小吴罪恶的小手已经飞快点开了红包，又是两百块！
“哥，你知道答案吗？”小吴抿着嘴，一脸跃跃欲试的表情。
罗杰看了一眼手机，懒得搭理，直接递给她：“来，你答吧，红包分你一半。”
反正他也不知道答案，正好让小吴替他回答，还能顺便知道情报。
“好嘞！”
小吴兴奋地接过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敲打：
“公司的瓷器主要销往燕京和霓虹，比例大概对半分。我是根据样品数量推测的，可能不完全准确。”
老章很快回复：
[不错，这个问题算你答对了。]
[那你知道最近我们公司最大的客户是谁吗？]
[转账：￥5000，请查收。]
“卧槽，加码了！”
小吴激动得拉着罗杰的胳膊，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五千块！”她声音都颤了，“这可是我俩月工资啊！”
“那这个问题你知道答案么？”罗杰问道。
“当然知道，我认识销售部的何老三！”
说完，小吴果断点击了收款，然后打字回复：
“我们最大的客户是燕京的侯老板。”
接下来，老章用同样的方式又问了五个问题，每次都附赠高额转账，小吴全都一一回答。
就在小吴沉浸在丰收喜悦时，罗杰的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老章问的问题都很古怪，却从没验证答案的正确性就直接送钱，这样的商业间谍未免也太“亏本”了吧？
除非，他对部分答案早就心中有数。
这是在试探小吴的能力，同时用钱收买她！
罗杰看着小吴激动的模样，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小吴已经是半投降状态了。
不过，老章花钱问问题，他在旁边白蹭答案，这事儿罗杰可不打算阻止。
他选择继续旁观，直到老章终于不再兜圈子，露出了真正的獠牙。
[rmb，请收款]
[杰哥，能不能帮我一个忙？这五万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五万尾款奉上。]
五万块！
这个金额直接让小吴愣住了。
她盯着屏幕上的数字，眼神里写满了两个字：心动。
但她明显有点慌。
“别急，先问清楚是什么事再说。”罗杰一边说，一边安抚着。
“好！”小吴深吸一口气，然后小声嘟囔着将自己的想法敲进了手机：
“请问，你需要我做什么？违法的事我不干，比如杀人放火；公司的机密也不能泄露。”
几秒钟后，那边的章金来迅速回了消息：
[放心，就是个小忙而已。]
[我有个朋友被人骗了，而那骗子好像是我们公司的客户。]
[那个骗子用的是假古董，而假古董正是从咱们公司流出去的，所以我想找他。]
[能不能帮我查查有没有个叫卓十三的客户？他现在应该在霓虹，之前也在武都活动过，圈子里人称“羊驼”。]
[只要你能找到他的联系方式或者地址，尾款绝对少不了你！]
罗杰看完消息，心里猛地一震：
这人竟然也在找“羊驼”卓十三？
脑子转了一圈，罗杰突然感觉哪里不对劲。
这老章的套路，怎么和高总那么像？
高总从青铜器组渗透到瓷器组，专门来打探消息；而这老章，现在也花钱收买自己，目标同样是卓十三的下落。
一模一样的剧本，只是换了个演员。
想到这里，罗杰突然有点哭笑不得。
唯一的区别就是，罗杰早就把自己的剧本撕了，现在只图个随心所欲。
而这个章金来，却还在一步步地按套路走卧底流程。
这要说努力吧，章金来当了一个月的“青铜组黑奴”，才换来现在这个机会。
真是个典型的反例：选择比努力重要！
罗杰一边摇头感慨，一边瞄了眼小吴。
她正盯着屏幕上的转账通知，表情复杂。
“心动了吧？”罗杰靠近她，声音低得像魔鬼在耳边呢喃。
“嗯。”小吴点点头，嘴唇紧咬着。
“那你还犹豫什么？”
“这是我第一份工作，对我的职业履历来说特别重要。要干满三年，跳槽才有竞争力……”小吴皱着眉，满脸纠结，“如果我拿了这笔钱，就只能辞职了。”
罗杰听完，只是耸了耸肩，不紧不慢地说道：
“你要是不拿，最多两周，公司也会主动让你走。”
“什么？！”小吴猛地抬头，瞪大了眼睛。
“我是听老钟说的。你这个岗位，专门用来白嫖应届生，到了合适的时间就会被清退。”罗杰摊了摊手，一副“这就是现实”的样子。
听了这话，小吴的脸一下涨得通红。
她低头沉思了几秒，然后重新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着，显然已经做出了决定。
——十万块只换一个客户的信息，这买卖，她接了！
……
在食堂和小吴道别前，罗杰特别嘱咐她：一旦有了进展，务必先通知自己。
“别因为区区五万块，把命给折进去了。”他语气郑重地提醒道。
“找到资料别直接联系老章，小心被他黑吃黑。”
小吴显得很淡定，还带着几分自信：“放心吧，这点事难不倒我。”
毕竟，她可是公司里掌握八卦的一号人物，什么人该问什么话，她一清二楚。
目送小吴离开后，罗杰径直回到了昨天的新媒体营销中心。
刚上楼，他就瞥见章金来和一群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各种摄影设备，一看就是要外出拍摄。
老章不愧是“老江湖”。微信上动不动“杰哥”亲热得很，然而擦肩而过时，连点头示意都省了，装得跟陌生人一样。
专业！这就叫职业素养。
罗杰顺势借口上厕所，把章金来的信息传了出去。
有姓名、有经过实名认证的微信号，这已经足够王小米那边挖出不少东西了。
他相信，后援力量会处理得妥妥当当。
……
打完小报告，罗杰回到了李萌萌身旁的座位。
刚坐下，李萌萌就把一本笔记本甩了过来，头也不抬地说道：
“老宋说你肚子里有墨水，这次的文案你自己写吧。”
“没问题，我试试。”罗杰满口答应，心里还有点小激动。
他早就想拍点有意思的视频了！
每次刷逗音时，看那些猫meme视频，他就觉得当下的视频创作者早已江郎才尽，毫无新意。
五分钟后，罗杰将写好的文案递了过去：“李老师，帮忙指点一下？”
两分钟后，笔记本直接被扔了回来。
“张师傅，我们无冤无仇，你干嘛要丢这种‘依托答辩’过来？”
李萌萌冷酷的语气带着些许调侃，却让人感到扎心。
“呃，那我再改改？”罗杰挠了挠头。
“改吧。不行你就去看看东北雨姐的视频，学学人家怎么写文案的。”
罗杰默默低头，开始继续修改。
半小时后，李萌萌再度发话：“张师傅，我真是小看你了，这么点时间，又能拉出一坨更大的。”
“那我再改！”罗杰咬牙应道。
……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罗杰迎来了他文案生涯的至暗时刻。
每一个创意都被无情否决，搞得他怀疑人生。
他甚至动了点开系统面板的念头，看看有没有能解锁写剧本的能力。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罗杰正想开溜，李萌萌却伸手拦住了他：“一起去吃午饭吧。”
“呃，一定要一起吗？”罗杰下意识想拒绝。
“必须的。”李萌萌不容置疑地说道，“吃完饭趁着有太阳，咱们去补拍几个镜头。”
摄像、剪辑、场地，她全包了，罗杰找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更何况，他还等着小吴那边的消息，不敢轻易惹恼她。
于是，下午12点半，罗杰戴着口罩站在烈日下，补拍了好几个镜头。
额头上流下的汗水，像是在提醒他：当初答应拍视频时，脑子里装的全是水。
整整忙活了三个小时，李萌萌才终于宣布收工，还说回去休息一小时后继续夜景拍摄。
这工作狂仿佛铁了心要把罗杰也“改造成”工作狂。
趁着难得的休息时间，罗杰抓紧跑去厕所，拿出手机给王小米发了条消息：
“师妹，能不能帮忙把那个【老宋仿古（破解版）】的逗音号举报了？
动作快点，我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这个号被坑了。”
王小米答应帮忙举报，同时还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对了，德川拍卖行的情况我查清了。”
接下来的内容让罗杰忍不住挑了挑眉。
这竟是一家货真价实的“野鸡拍卖行”，连一点掩饰都懒得做。
王小米说，她翻看了这家拍卖行的记录，真是大开眼界。
比如一件拍品，标着【商代-侯宇台藏-殷墟甲骨文】，成交价才2400块。
还有什么“商周青铜器”，基本上也就拍个几千块。
而这家拍卖行呢，居然有官网、有实体办事处，拍卖会还搞得像模像样，甚至开了在线直播。
“玩得太离谱了。”王小米感慨。
“陆姥爷看了都说，没想到小日子的‘国宝帮’，比国内这些更胡来。”
罗杰看着手机屏幕，先是乐了乐，然后陷入思考。
难道“羊驼”的发财路子是这样的：从宋老大那里买假古董，再倒手卖到这种国外的拍卖行？
可是，这样真的能赚到钱吗？能把运费和关税都挣回来？
怎么想，都觉得还不如直接卖给国内那些“国宝帮”啊！
毕竟，按照罗杰的了解，如果是陆姥爷那群圈子的朋友，哪怕有人三千块买一块甲骨文，即便只有0.001%的几率是真的，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买下来。
甲骨文可是国宝，直接能触发他们“收藏国宝”的执念。
这么干，难道不比跑去霓虹折腾来得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