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番雨雪落下,江城更冷了。
滕霄阁后院的竹子彻底泛黄,滴滴答答结着冰凌,昏暗的院子显出几分冷落凄凉。
宋轻言托着下巴怔怔望着飘零的雪花,“云芍,咱们还是回北地吧。我这心啊,总觉得不安定。”
“看看吧,等阿珏回来。”
林远珏一大早便去了江城都司,或者说不是他自己,而是江城但凡有些名气的商贾都被喊去。
江城外,难民已经将城门堵住。赵乔楠的防线不知道被冲破几回。
如今也许是没办法了才把人都找去。
“云芍,你说他们也真是,要钱就要钱,直接通知这些个商贾不就行了。怎么还把人都叫去,难不成不老实交钱还想把人扣着?”
宋轻言想起自己当初的做法,嗯,还真有可能。
“江城商贾虽多,成气候能决定事的也就那几个。只是想不到阿珏也能上桌。”
李云芍接到赵云提前送来的消息还有些吃惊。
江城外的难民必定是要解决,堵不如疏,估计赵乔楠也没啥心力再去阻拦。
而城外难民只会越来越多,眼下又快到年底。南临那边来人之前必须得把这事解决了,不然这事捅出来,谁都不好看。
这时候谁有钱,谁就要出力,跑也跑不掉。
阴沉的天色看不出什么时候,李云芍和宋轻言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林远珏才浑身雨雪回来。
“怎么说?”宋轻言殷勤接过林远珏脱下的大氅,湿漉漉沉甸甸冒着寒气的大氅遇暖生出一股子白。
林远珏冻得牙关紧咬,哆哆嗦嗦将李云芍递来的热水握在手中,半晌凄寒的四肢终于有了知觉。
“都司衙为了要钱也是做到位了,腊九寒天一点炭火都不给烧。”林远珏揉揉发痒的五指关节吐槽。
“赵乔楠就让那些没怎么受过罪的老爷挨冻?不想要钱要粮了?”
宋轻言握住林远珏的手指使劲揉搓起来,火辣辣的痛意从发僵的皮肉蔓延到掌心慢慢柔软。
“你这手得揉开,不然容易生冻疮。我以前就是这样,一到冬天手都没好过。”
林远珏由着宋轻言动作,将白天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赵乔楠,季伯宁今天都来了。
入了门就直接开口要钱要粮赈灾难民。”
李云芍面前的火盆又往对面踢踢,“不顺利?”
顺利的话早就回来了,不至于能把人留这么长时间。
“嗯,那几家不愿意。”林远珏绷紧嘴角,“还给赵乔楠出了主意。”
宋轻言闻言抬眸,“他们能有这么好心?出主意,可别是什么丧天良的主意。”
“张家不愿意掏钱,何家和严家不作声。赵乔楠先礼后兵,直到张治良说出他的办法,赵乔楠气不过捅了他一刀。”
“他总不能说将那些难民全都杀了,解眼前的燃眉之急吧。”宋轻言随口说道,林远珏嗯一声。
“我看他是好日子过腻了,赵乔楠竟然只给他一刀?”
宋轻言也没想到张家打的这种主意,“然后呢,赵乔楠除了砍了张治良还干了什么?”
“对峙僵持,不松口的还在都司衙。”林远珏此话一出,李云芍抬眼,“你打算拿多少钱?”
“滕霄阁最近太高调,已经成为不少人眼中钉肉中刺。我也只能主动投诚向赵乔楠和季伯宁示好。”
林远珏行动上自然是与他们二人站在一起,有了交情,以后发生什么事情都好说些。
“要是我,我直接把难民放进来。到时候把他们朝什么张家严家门口一放。不给钱给粮就直接让难民占了他们的宅子。”
宋轻言三下五除二简单粗暴。
“江城不比晋城,但凡有些势力的人家都热衷养私兵。单单只是那三家的私兵就不敢让赵乔楠轻举妄动。”
李云芍沉声解释,“这确实是件麻烦事。”
“养私兵也要听朝廷的命令吧,季伯宁,赵乔楠都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儿。他们不是也不敢明目张胆得罪?”
“强龙难压地头蛇。”在林远珏看来,赵乔楠和他们对上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若是我,地头蛇也让他变成虫,看看他们还敢蹦跶那么欢!”
宋轻言觉得有实力的,还是得分出个大小王。
“好!好一个让他们变成虫!”门口突然冒出大笑,季伯宁直接推门进来。
身后的伙计为难看了眼林远珏,解释:“林公子,是季大人不让我出声。”
“无碍,你出去吧。”林远珏不悦,这人怎么也不找人通报一声就闯进来?!
季伯宁身后跟着一条小尾巴,宋轻言挑眉阴阳,“呦,这是谁?这不是季仲安吗?”
季仲安拱手难为情,“宋兄就别腌臜我了,先前的事是我不对,平安在这里给你们道个歉。”
“啧,这承认的这么快,又想干什么?”宋轻言顿生警惕,兄弟俩一起过来,是又有什么新点子?!
季伯宁听着宋轻言冷嘲热讽,垂眸看向林远珏,一语戳破林远珏身份:“林家幼孙林远珏。”
李云芍瞬间变了脸色,盯着季伯宁,只要他说出什么不妥的言语,下一刻便是死!
屋里一片死寂,季伯宁轻笑一声,“别这么紧张,季某有没有什么恶意。”
“季大人深夜到访有什么事情?”林远珏目光如利剑般刺穿说话的男人。
“林公子,季某只不过有笔生意跟你们谈。你们不必如此戒备。林家幼孙是谁,可跟我没有半分关系。”
季伯宁无意与他们交恶,只是想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哥,”季仲安扯扯自己说半天没说到点子上的老哥,有什么话再不直说,李云芍袖子里的暗剑就要无差别扫射了!
季仲安上前一步,“我哥来江城就是想调查凉州是否有人跟北胡有勾结。查到张家时有问题,我混进张家商队一路向西,直至在晋城外遇见你们,然后被你们带回北地。”
季仲安一五一十将自己来历老底揭个干净。
季伯宁听见自己弟弟如此老实,不由得扶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