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萧承熙的表情未见起伏,只是手指尖轻轻颤了颤。
“殿下,您落的每一刀,都切切实实剜在了奴婢的心上,您说要奴婢报答这五年的恩情,好,奴婢愿意。”
萧承熙的心莫名钝痛了一瞬。
他从未觉得虞江寻的眼神如此扎人。
“很好,你有这番觉悟,孤很满意。”
沉默良久后,他说出了这句话。
果然,萧承熙只会为此感到高兴。
虞江寻回了寝殿,双眼空洞,枯坐到入夜,才起身收拾几身素净的衣裳,挑挑拣拣了几支素色发簪,就这么干干净净地走了。
虞江寻回头再一次注视着这座富丽堂皇的寝殿,门外的宫女们皆挪开了视线,更有甚者则悠悠翻了个白眼。
虞江寻苦涩一笑,这些宫女都巴不得她快些走,不过她不在意这些人。
她最在意的萧承熙,没有前来相送。
其实今日是她的生辰,她曾对萧承熙说过,想要一支璎珞项圈,他也答应了自己。
但......
今日亦是选秀的日子,想来萧承熙忙着其他更重要的事情,早就把这件小事抛之脑后了吧。
什么事都会比她重要。
因为她在萧承熙的心中,就是一位卑贱的宫女。
虞江寻忽然又很庆幸萧承熙不在,她实在不愿看到阿芷站在他的身旁,像过去的自己一样。
两个宫女催促她快些走,虞江寻盯着夜空上零星的星星,觉得万念俱灰也不过如此。
......
夜间行走不会引起旁人的注意,她穿着一身宫女的装扮,一路垂头静走,战战兢兢地当着许多侍卫的面走了过去。
这是她第一次出东宫,奈何现在不敢抬头四处乱瞧。
虞江寻被带到了一座小宫殿,驻足在房门口时,瞬间涌出数名宫女。
她们有条不紊地备着热水、净布、衣物,引着虞江寻走了进去。
门刚被关闭,她的衣裙立即被几人麻利地褪去,裸露出美好的酮体。
虞江寻被按在热水中,茫然地看着数不清的嫣红色花瓣撒入水中,随后自己的盘发被放下,宫女为她仔细梳着乌发。
一直到她穿好了衣裙,宫女们着急地将她送去在宫殿外等候的软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
她要被送到陛下的寝宫里去了。
良久,虞江寻端坐在华丽的软轿内,手指微微蜷缩。
方才沐浴时,有一宫女趁着她出浴穿衣的间隙,为她打开了一小罐的迷香,示意她将膏药藏进长长的指甲内。
虞江寻知道这是萧承熙安排的人,几乎是下意识地照做了。
她本以为这顶软轿会直接带她到陛下的寝宫外,没想到最后却在寝殿旁的一间房外停下了。
她迟疑地下了软轿,两个太监又引着她走了进去,随后将门关紧。
房内站着两个嬷嬷,面容严肃,不苟言笑,另外有宫女数人。
虞江寻身着一袭齐胸襦裙,只是这裙子是纱质的,格外轻薄,柔柔地贴在她的身躯上,上半身穿着一件大袖衫,双臂间挂了条清秀的披帛,颜色淡雅,花纹简单。
她未施粉黛,就这么不自在地出现在几人面前,连两个“阅美人无数”的嬷嬷都不由得眼前一亮。
真真是清丽灵动的一位主子。
两个嬷嬷不由得放缓了语气,因虞江寻尚未见过陛下,未有封号,暂且和声道:“这位姑娘,服侍陛下前,依规矩行事,奴婢等人需仔细翻查一番。”
虞江寻乖顺地走上前,几人便将她刚穿好没多久的衣裙尽数褪去,眼神毫不掩饰地打量着她。
没了衣物蔽体,若是真带了什么可能会损伤龙体的物件儿,自然一眼就能看到。
她的头发上只插了支很钝的簪子,柔顺的发丝搭在她的肩上。
看过之后,虞江寻见几人也不打算上前为她穿衣,只能自顾自地捡起地上层层叠叠的衣裙,认真穿好。
随后,她刚一走出去,一位岁数略大的太监便笑脸相迎地走了过来。
太监的嗓音格外尖细,他道:“奴才贱名周盛海,这就带着您入寝殿。”
皇帝萧胤的寝殿名为紫宸殿。
一直到眼前灯火通明之时,虞江寻一抬眼就瞧见了金碧辉煌、磅礴大气的寝殿,殿顶是精雕细琢的龙纹,栩栩如生,内嵌夜明珠,将地面铺就的龙砖照亮。
皇帝的龙座耀眼夺目,龙纹蜿蜒盘踞,尽显帝王之尊贵。
一直到虞江寻看见了这方龙椅,对皇帝的畏惧之情这才怯怯地显露在她眼中。
雕梁画栋之间,金镶宝石朝冠香炉静静矗立中央,丝丝缕缕的龙涎香飘出。
周盛海在一旁轻声道:“陛下尚未驾到,您就在寝殿内候着吧。”
说罢,他静悄悄退了出去。
雕龙画凤的龙床彰显着它的存在,前面则低低悬挂着明黄色帷幔。
她先是站在原地打量了几眼,随后走至桌前,看到桌上摆放的茶具,有些犹豫。
随后,趁着此时没人,她倒了半杯茶水,将食指伸入其中,香膏迅速溶入茶水内。
虞江寻松了口气,转身去了龙榻前撩起裙摆跪下。
帷幔低垂,烛光耀眼,影子落在地面,时不时摇动几下。
她不知道自己跪了多久,披帛险些从臂弯处滑落而下,虞江寻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双膝微微发痛。
这地砖实在太冰冷了。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在东宫的日子。
从前,萧承熙很少会让她跪下。
因为他曾认真告诉过自己,他从不把虞江寻当作低人一等的奴婢。
可就当她倾诉情肠时,萧承熙却冷冷地打断了她,告诫她只是一个奴婢。
虞江寻正兀自伤心着,忽然,殿外传来了太监的声音。
“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