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近年来已极少踏出长春宫的主殿,然而,今日,她却出人意料地现身于养心殿。
小路子站在殿外,恭敬地施礼道:“奴才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那略显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去通禀一声,就说本宫想见皇上。”
小路子面露难色,但还是转身迈着小碎步走进了养心殿。
小路子心里跟明镜似的,他深知皇上哪里是真的需要休息,不过是找个由头来解决一下他自己那难以言说的问题罢了,这会儿,想必皇上应该已经处理妥当。
小路子站在门外,屏气凝神,仔细聆听着殿内的动静,一片安静,他轻声说道:“皇上,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乾隆听闻,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皇后自永琏离世后,身体每况愈下,她几乎已不愿踏出长春宫半步,今日她突然求见,想必是有什么重要之事。
乾隆坐躺在床上,微微眯起双眸,思忖片刻之后,终于开口说道:“宣她进来。”
话音刚落,他随即缓缓站起身来,只见他先拿起一件绣着精美龙纹的常服上衣,轻轻抖开,然后将双臂伸入衣袖之中,再系上领口处的盘扣。
接着又穿上一条同色的长裤,整理好腰间的玉带,最后套上一双明黄色的靴子,整个穿衣过程如行云流水般,尽显帝王威严。
没过多久,只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道略显单薄的身影出现在了房间门口,皇后身着一袭淡蓝色的长裙,裙裾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一朵盛开的莲花。
皇后迈着轻盈而缓慢的脚步,徐徐步入殿内,走到距离乾隆几步之遥时停下,盈盈施礼道:“臣妾给皇上请安。”
乾隆抬眼望去,当目光触及到皇后那消瘦的面容时,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常态,语气平淡地说道:“免礼。”
皇后闻言,轻轻颔首谢恩,然后直起身躯,抬起头来与乾隆对视,四目相对之际,两人之间似乎有千言万语,但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打破这份沉默。
稍作停顿之后,皇后侧过身去,对着身后跟随而来的宫女和太监小路子轻声吩咐道:“你们且先退下,本宫有些话,想单独与皇上说说。”
宫女们闻令立刻躬身行礼,而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房间,小路子则犹豫了一下,先是抬头看了看乾隆,见乾隆微微点头示意,小路子这才亦步亦趋地跟着宫女们一同退了出去,并顺手带上了房门。
乾隆静静地伫立着,目光落在皇后身上,等待着她开口,然而,时间仿若凝滞,皇后却只是微微垂首,欲言又止,却一言不发!
良久,乾隆终究还是按捺不住,轻声问道:“来找朕,所为何事?”
皇后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轻启朱唇,缓缓说道:“皇上,云云即将年满十五岁,及笄礼对女子而言可是件大事呢,臣妾想问问皇上,对此有何打算呢?待她及笄之后,是否还要让她与您一同居住在养心殿呢?”
皇后的话语中带着几分试探,几分期许。
曾几何时,皇后也曾提及过让云儿搬出养心殿,可乾隆总是以沉默相对,在他的心底,始终觉得云儿是个需要被呵护的人,她的安全感源自于他,所以他不愿让她离开自己的身边。
直到今日,他才恍然明白,自己对云儿,是男女之情,那是一种深深的眷恋与占有,这才是他不愿云儿离开他的身边的最终原因。
皇后的这番话,乾隆又怎会不明白其中的深意呢?他微微颔首,“让皇后费心了。”
这简单的几个字,却仿佛蕴含着无尽的情感,皇后听闻,心中了然,看来皇上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那这一趟她是否有些多此一举了,以往提及此事,皇上总是不予回应,可这次……
皇后略微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云云的及笄礼,臣妾自会精心筹备,至于她及笄之后,就还让她继续住在养心殿吧。”
乾隆毫不犹豫地应道:“此生朕都不想与云儿分开,若云儿愿意,朕愿一直将她留在身边。”
这直白而真挚的话语,让皇后微微一怔,她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坦诚地表露自己的心意。
皇后笑了笑,“云云天性善良纯真,臣妾这身子每况愈下,恐怕陪伴皇上的时日无多了,在臣妾离开之前……”
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弥漫在空气中的,是一种淡淡的哀愁与无奈。
乾隆蓦地打断了皇后的话语,他的脸色略显阴沉,声音中带着一丝不耐,“身子不适,就多寻几个太医瞧瞧,莫要再说这些丧气话,就算永琏在天之灵,也断不会喜欢听这些。”
提及永琏,皇后的心头如被重锤击中,永琏已入土为安,如今已过去一年有余,这这些年来,她每每想起永琏,心中便是一阵剧痛。
她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声音带着几分凄楚:“皇上,臣妾心中有数,臣妾这身子,怕是撑不了几年了,能看到皇上有云云相伴,臣妾即便是走了,也能安心些。”
乾隆看着皇后落泪,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却并未上前安慰,“你今日来就是为了提醒朕!”
皇后拭去泪水,直言道:“臣妾担心皇上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如今看来,是臣妾多虑了,皇上这般聪慧,能治理天下,又怎会不明白自己的心呢?”
乾隆没有直接回应皇后的话,而是缓缓说道:“此事朕希望皇后暂且保密,云儿她还不知道朕的心意,再者,云儿才不过十四岁,朕想再多等她几年。
她一向贪玩,朕想等朕的实力再稳固一些,能给她更多的时候,再向她表明心意。”
这番话一出口,皇后心中的苦涩瞬间弥漫开来,她想起自己当初嫁给皇上时,也不过十六岁的年纪。
而如今,看着自己的夫君为了别的女子如此用心筹谋,她若说心中没有丝毫感触,那定是自欺欺人,但她并无嫉妒与怨恨,有的只是深深的痛苦与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