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惠见完罗丹没有多久就回了县城。
熊炜亲自来接的,他对着嘉惠又是下跪,又是求饶:“嘉惠,这世上,谁都没有你对我好,我知道错了,我们回家,好不好?回家我们好好过日子,小博那么小,正是需要妈妈的时候,你怎么舍得离开他啊。”
熊炜是放得下身段的人,又懂女人心理。
嘉惠知道自己要什么,她知道熊炜会来找她,并未纠结多久,她很识趣,对熊炜的过往并没有过多追问,半推半就地就随着熊炜回了家。
嘉惠告诉罗丹这个消息时,罗丹只能叹息:我能怎么办?每个人有自己的缘法和活法,嘉惠一向比我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
罗丹对嘉惠说:“你保重身体,开开心心,等我放假回去看你。”
等嘉惠到家,罗丹知道她住的地方后,给她寄了不少小孩子穿的衣服:“干妈买给小博的,你一定要收下。”
嘉惠没有推辞,回家之后转了三万八给了罗丹:“还是一样,放你那,你缺钱的时候只管用。”
罗丹不缺钱。
孩子听话,罗海洋心情好,不用像以前那么劳累,他和王秋红两个人,只守一个馒头铺子,用机器和面,电蒸笼蒸包子,他做得不快,也能搭把手,每天做多少卖多少,一家人的生活费够了。
两间大铺位卖给了刘兴旺,还了嘉惠的钱,罗海洋手上还有五万块,虽然不多,罗佳和罗天星的学费还是够的。
罗海洋每月只收罗丹一千六块钱,多的一分都不要。这一千六,罗佳每月生活费一千,罗天星六百。
罗海洋和王秋红总会对罗佳和罗天星说:“你们要记着姐姐,供你们读书,是爸爸妈妈的责任,不是姐姐的,但姐姐没有任何怨言,爸妈希望你们姐弟三人同心,互敬互爱,不要走散了。”
罗丹参加工作一年,工资一个月七七八八加起来有四千多,罗丹还存了一些钱,她不敢乱花,她怕意外,她还是要为弟妹们的大学学费生活费做准备。
年前,罗丹单位分了不少东西,米面油都有,别人都有年终奖,罗丹见习期未满,物资有,钱没有。
罗丹也有些焦虑,新入职员工,有一年见习期,一年期满,要主管领导给员工打分,从五月份入职到现在,罗丹还没有在资料部门上过班,还有几个月就一年了,她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里待得下去。
过年回家,罗丹看着爸爸可以上下楼,速度虽然慢一点,要扶着楼梯慢慢走,但他和妈妈一起做包子,妈妈擀面,爸爸坐在那里慢慢包着,两人小声说着话,时不时有笑声传出,没有半点愁容,看着就温馨,仿佛一幅画。
为了补贴家用,爷爷奶奶在三楼楼顶搭起了小菜园,种满了各种应季蔬菜。因为种菜,爷爷和奶奶动了起来,身体比以前还要好一些,很健康,奶奶身上戾气也少了许多。
弟弟妹妹都很懂事,放假就下楼帮爸妈的忙?罗佳大学专业是数学,别人介绍她去给初高中的学生补习,一天有一百五十块的收入。
家中一切都在向好,最难的时候已经过去。
经过家中这场变故,罗丹豁达了许多:实在是评分不过,也没有关系,新的一年,我的造价工程师和监理工程师考试应该可以考过。我大学双专业,水利水电行业不行,找一家私人建筑公司做预算员、核算员,再不济找个资料员,也是找得到的,工资只会比这里高,不会比这里低。
因为有底气,罗丹想好了最后的退路,心态更稳了。
过年初四,罗丹去熊炜爷爷奶奶那里看望嘉惠,给嘉惠的儿子熊博买了一些东西。
天很冷,罗丹到时,嘉惠在睡觉,萧炜不在,熊爷爷开的门。
熊博被熊奇夫妻带出去玩了。
罗丹进到嘉惠房间,嘉惠醒了,看到罗丹,说不出的开心。
嘉惠从床上起来时,罗丹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嘉惠的肚子很大,她又有了身孕,人胖了许多,头发剪得很短。
嘉惠的房间很大,房间里家具很全,看上去都是新的,房间里面干干净净。
外面很冷,嘉惠房间里却很暖和,开了空调。
房间有一张这个小县城里每家每户都会有的正方形烤火桌,桌子上罩着精致的被罩,被罩上面有个皮套,桌上摆满了水果和零食。
看来嘉惠在熊家过得还行。
嘉惠看到罗丹,不知道说什么,只知咧着嘴笑,她指着桌子上的东西:“自己拿的吃。”
熊炜的奶奶给嘉惠端来了茶,拿来了零食:“你是罗丹吧,我家嘉惠经常说起你,她说你是她最好的朋友。”
罗丹站起来双手接过熊家奶奶的茶,笑着应道:“谢谢奶奶,嘉惠可不止一次地对我说起过爷爷奶奶,说爷爷奶奶对她最好,吃用全紧着她,还怕她没钱用,给她钱花,比她亲奶奶都好。”
熊奶奶听了,脸上笑开了花:“你们聊啊,嘉惠天天闷在家里,你多陪陪她。”
嘉惠双腿浮肿,嗜睡,罗丹来,她精神才好点,指挥着罗丹:“去,帮我泡点奶粉,给我剥几个核桃。”
罗丹尽心尽力地小心地侍候着嘉惠。
嘉惠坐在床上,罗丹帮她轻轻地揉着小腿,嘉惠傻傻地看着罗丹笑。
嘉惠突然对罗丹说:“丹丹,我的孩子在动了,你要不要过来听听?”
罗丹轻轻挪动到身体,很小心地将耳朵挨到嘉惠的肚子上。
罗丹笑了:“真的呢,他真的在动呢。”
嘉惠悠悠地说:“我希望这次是个女孩,我希望她性格像你,也希望她能和你一样出色,不必如我这般。”
罗丹坐了起来,伸手握住了嘉惠的手:“会的,一定会的。”
嘉惠累了,她躺了下去,罗丹给她盖好被子,嘉惠的眼角有泪流出。
罗丹站在床边看着嘉惠许久,眼里有晶莹,她抿了抿嘴,抬头,没有让眼泪流下来,她知道嘉惠不可能过得很好,但这一切都是她选的,罗丹无能为力。
罗丹将嘉惠放在被子外的手放被子里,帮她掖好被角将给熊博的红包放在嘉惠枕边,关了房间的灯,轻轻掩上了房门。
罗丹同熊家爷爷奶奶告别出来,天空飘起了小雨。
冷雨打在罗丹的脸上,罗丹心下悲凉,她收紧了自己的外套,直起腰,慢慢朝前走去。
满城的烟雨,无人为罗丹和嘉惠打伞,她们长大了,有了各自的生活和前程,无法再像小时候一样腻在一起,陪在彼此身边,分享彼此的喜怒哀乐。
人长大了,有了许多心事,很多事,对最好的朋友,都无法启齿。
从此后,罗丹和嘉惠,冷暖自知,悲喜自渡,你不说,我不问,你叫我,我定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