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彬过年一个人开车回的家。他们家的房子不临正街,爷爷奶奶年岁大了,腿脚不方便,住一楼,安彬的房间在爷爷奶奶的房间边上,他回家后,钻到房间打起游戏,很少出来,哪里都不去。
最应该觉得内疚的安悦,过得非常悠闲,她成天都是开开心心的,好吃好喝好睡,还有宁锦瑟贴心服侍着。
安百康看不过去,说了宁锦瑟很多次:“不能这样纵她,这是害她,你要让她干些活。”
有次宁锦瑟急了,擦着泪说:“所有人都看不起她,若我们对她落井下石,她要怎么活?孩子生下来,我会让她出去找事做。现在,我不宠着她,哄着她,她出了事怎么办?她是我的孩子,是我身上掉的肉,你们不管她,我管。”
安百康怔住了,心也软下了好多,对安悦脸色也好了很多。
罗丹也回家过年。有车,她就不挤火车,有了第一次开长途的经验,心也不慌了,大包小包买了许多东西,单位又发的不少节前礼品,车前面和后备箱塞满罗丹买的年货和给家人的礼物。
年三十晚上罗丹才到家,一家人都在等她回来吃年夜饭。
什么叫过年,家里有人等、有人盼,一家人和和睦睦这才是年,罗家,全家人都是笑眯眯的,罗丹觉得温暖。
过了十二点,放完炮,吃了甜汤,罗丹上床睡觉,被子很暖和,罗丹很累,却睡不着。
罗丹睡的这张床,曾是安彬睡过的床,这些家具都是安家旧房子里搬来的。
安家很多年前的家庭环境就比罗家好上许多,新房建好装修好,宁锦瑟换了全部的家具家电,以前的这些,就当做人情,留下来给了罗家。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些家具看上去仍不过时,比罗家二楼现在的摆设要强上许多。
听周霄说安彬和他女朋友分手了,身边没其他人。罗丹的心就一直没有安过,她心中很乱,她觉得安彬对自己有情,如果真的和女朋友分手,安彬应该会来找她。可一想到安悦婚礼上,安彬和陈清妍还是那么亲密,又猜想外人所说的分手可能也只是情人间的小吵闹和小矛盾。
罗丹坐在床上,用被子包着自己,就这样呆呆地坐着。房子里的摆设,一直没有动过,罗丹转头,看着书桌,仿佛看到安彬趴在书桌上给练习册在做注释。
罗丹一向是理智的,但是现在,这时这刻,她很想很想那个人,她真的很想他。
罗丹摸过手机,用微信查找功能,快速输入那个她记得滚瓜烂熟的电话号码,输入我是罗丹,飞快点了添加。
罗丹怕自己有半分的犹豫,她就会撤回,她鼓起了万分的勇气,不让自己有退缩的机会。
安彬在玩游戏,手机提示有信息,他并不以为意,以为是拜年的消息,他没有看。
罗丹抱着手机,等了许久,从希望到失望到绝望,最后失落拥着被子,抱着手机,沉沉睡去。
正月初一早上,安彬早起,给爷爷奶奶拜过年后,和父母一起给祖先拜山。
罗丹载着爷爷、她爸、罗佳、罗天星回乡里祭祖。
天气并不好,昨晚下了一场雨,今早起来,仍是烟雨蒙蒙。
这个小县城,平常不见什么人影,过年的时候,外地打工的人全都回来了,到处都是车,有些堵。
安彬无聊地抬眼四处看看,对面车道的罗丹就这样一秒入眼来。
罗丹一头利落的短发,浅色羽绒服,她和副驾驶上的人说着什么,她在笑,很开心。
安彬贪婪地看着罗丹,直到宁锦瑟催他:“快走啊,前面通了。”
对面车道也通了,罗丹就这样从安彬面前快速驶过。
安彬启动了车,他很专心地开着车,仿佛什么都没想,其实他的内心很伤怀。
这一城的烟雨,犹如安彬淋漓的心,他和罗丹,总隔着一层纱,这样明媚的罗丹,他拿什么来配她?他一身伤痕,万般狼狈,无颜见她。
安彬一直是自信的,唯一的挫折就在感情。年幼时对罗丹的求而不得,成年后和陈清妍的那段畸形又压抑的纠缠。
安悦婚礼乱套后,陈清妍后来给安彬打过电话:“安彬,你以为,你抛弃了我,就能幸福吗?你不配,罗丹不会要你,她也不会信你,安悦结婚那天,你将我堵在角落,我为什么会亲你,你知道吗?罗丹就在你身后,我就是做给她看的。她看到了,她看我亲你,快要哭了,她好可怜,转身就跑了。安彬,我不幸福,也不会让你幸福。”
陈清妍哈哈大笑的声音仿佛仍在耳边。
安彬和陈清妍的这几年,安彬的退让,陈清妍的步步紧逼,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在潜意识地形成了一种精神控制,安彬对陈清妍有种发自心底的惧怕,他是有心魔的。
网上传的那个网络公司的总裁被妻子榨干后跳楼,安彬是看到这个消息后开始觉醒的。
一样的理工男,一样的优秀,可是他们情商堪优,在学业方面,他们出类拔萃,可是在感情上,对爱的人,安彬不敢勇敢表达自己的爱,这方面甚至是怯弱胆小的,安彬看到熊炜和罗丹在一起,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就放弃了罗丹。和陈清妍在一起时,他不爱她,却又不知如何走出困境,被陈清妍控制得死死的,他几度想寻死。
看到那个网络公司总裁跳楼的消息,透过那人,安彬仿佛看到了自己,他用力地挣脱,终于分手。
没有想到陈清妍如鬼影随形,安百康丢了工作,安悦的事,让安彬对陈清妍,不仅是厌恶,更多的是怕。
安彬卖了房子,他不想见到任何与陈清妍有关联的事,他住在宿舍,除了工作,谁也不见,他怕陈清妍。
安彬也觉得自己懦弱。
没有被精神控制的人,不会理解安彬这种精神状态,他庆幸自己逃脱,又害怕自己会再被缠上,他总觉得陈清妍在后面死死盯着他,对于感情,安彬避而远之,他不想伤害任何人,特别是罗丹。
一城的烟雨一层纱。
安彬心里有罗丹,但他觉得自己已经失去了爱的能力,给不了罗丹幸福,隔着一层纱,就这样远远地看着罗丹,就这样静静地想着罗丹,看到她快乐,安彬也觉得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