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丘默的礼节,绛聿骁应了声,问她来此找他做甚。
这一个两个的,平日倒是没有多积极,这会儿倒是凑了个麻将桌。
尤其是国师丘默,从小到大,来他府上的次数只堪堪一手。
丘默客气过了便就不将人放在眼里,这是认识她的人都知道的一个事实。
她挥了挥手,摇头否认没有找他。
她反而走到浮丘无命面前,乖巧的如同得了珍宝的小孩,眼睛亮亮的,如同获得了天下最好的宠爱。
“师尊!我还没说完,您怎又离开了?”丘默语气有些娇嗔,面上却看不出任何情绪。
浮丘无命只是轻笑:“为师自是这般性子,你又不是不知。”
绛聿骁看着这一幕,有些惊讶,国师居然是浮丘无命的徒弟?!
一看到国师便躲在绛聿骁身后的绛雪听一听到丘默叫那个人师父,顿时解惑了,走到绛聿骁身旁。
她嘴里小声嘀咕,原来只是师父。
她望着丘默,却见后者根本没注意到她而神情落寞。
绛聿骁看了她一眼,忽而将目光落在他们二人身上。
“你们竟是师徒?他这么大个年纪了,还能收徒?”
浮丘无命像看白痴似的看他:“我既非老态龙钟,又满腹经纶,何故不能收徒?”
这话说的在理,绛聿骁倒是没有反驳。
只是他对浮丘无命此举很是疑惑。
浮丘无命作为一个修仙者,且已是飞升成仙神的一个存在,如此前途无量,何至于还要费心收个徒弟教教?
浮丘无命看破他的心思,像是给他解释般向他介绍丘默。
丘默之所以能拜浮丘无命为师,是因二者命中有一缘,此缘或可成为能助他实现心愿的一个契机,他自然顺应天道,收下徒弟。
绛聿骁倒是对此不感兴趣,问浮丘无命找他有事没有。
若是无事,便带着丘默离开,他还有公务要处理的。
浮丘无命对他不予言语,倒是看向了绛雪听:“这位便是那位幼时体弱的温淑公主?”
他这话不知是与谁说,倒是丘默接了过去:“正是。”
话罢,浮丘无命将目光移至丘默脸上:“如此说来,就是她?”
丘默称是。
浮丘无命见状,眼神有些怜悯的望向绛雪听,只道了句流水终无情便连连摇头。
他暗自给了丘默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当即叫过绛雪听,带她离开。
二人却只走到府前,丘默驻足,望向府中,不发一言。
绛雪听不明所以,默默的待在一旁陪着她。
书房里,浮丘无命落地走到绛聿骁面前,抬手唤出水镜。
水镜放映的正是此时在府门口默默等待着的丘默与绛雪听二人。
“你希望她幸福吗?”浮丘无命问。
绛聿骁一愣:“她是谁?”
说的是绛雪听,还是在意有所指裴灼兮?
“自是温淑公主。”
绛聿骁闻言啧了声:“做哥哥的,怎会不希望妹妹幸福?”
回答在浮丘无命的意料之中,下一刻,他的话却变得有些犀利:“若让她幸福的条件,是让她放弃心中所爱,放弃往昔记忆,你这做哥哥的,如何抉择?”
绛聿骁听后欲言又止,抬眼看向水镜中闷闷不乐的绛雪听:“我……我做不了她自己的主。”
他向来宠爱妹妹,也什么都依着她,他们之间的相处没有什么欺凌、压迫与施压。
两个人平等的面对彼此身上所发生的任何问题。
一方有抉择的能力,亦有否决之权。
他是,她亦是。
浮丘无命自觉他会如此回答,抬手一挥,水镜中的内容变了。
水镜中,绛雪听大婚之日。
绛雪听凤冠霞帔,牵上了俊颜夫君的手,二人拜天地,敬父母,成夫妻。
婚后月余,肚中怀喜。
夫妻二人于未临盆之时,琴瑟和鸣,相濡以沫,绛雪听每每笑颜度日。
十月至,双子落地,宴请亲朋。
又过十月,亲子交由陌璐贴身丫鬟抚养,夫妻二人云游四海,众揽天下美景。
年关将至,二人回府,掌管府中事务,一人主外,另一人则主内。
夫妻和睦度过了古稀之年,二人看着双子长大,立业成家,可谓一生无忧。
临了,二人如大婚之日,牵起对方的手,共赴黄泉。
而墓碑上,无名无姓,只留下了一句话。
——相伴一生,共走人间路,今日同归永久安眠处。
绛聿骁聚精会神看完,正欲开口,却被浮丘无命制止,让其再观一段,再与他言。
绛聿骁听劝,视线再次望向水镜。
水镜忽的一暗,画面里的绛雪听并未成婚,她独自一人,跪守在国师府门口长阶,任风雨欺凌。
过两日,高烧不退,昏迷不醒。
周至,转醒,复又拜见国师。
国师府终日谢绝来客,任来人是皇帝亦不得见,绛雪听终不得愿。
如此一来一往,荒度三年岁月。
三年后,国师府开门,来人并非国师,却是一身穿白衣,双眼含泪的丫鬟。
朝着绛雪听行了一礼,她便慌慌张张的引太医往国师府问诊。
绛雪瞥见人影在府门口来回攒动,故起身混入其中。
入目所见,国师身穿月白素衣,胸口却是触目腥红,地上似如血河,蔓延至她身下脚跟。
国师则安安静静的在坐垫上打定,毫无动静。
太医没见过此阵仗,饶是抚上国师的脉搏都费了些时间。
不消五息,太医摇了摇头,对国师的一众丫鬟仆从说道:“国师她……羽化了。”
绛雪听难以接受,终是昏迷不醒。
六日后,绛雪听转醒。
她来到国师府,站在门口看了许久出现在堂中的棺材,一步接着一步,艰难的走近。
她一言不发,静静跪着。
头七已过,她目送装着国师的棺材远去,留她一人在突然空荡荡的国师府中。
恍惚间,仿佛昨日往昔笑颜还回荡在耳边,只是再一回首,终不得一句听儿。
月后,君林再无温淑,江湖中出现一名劫富济贫的侠士。
三年后,山顶悬崖,落足了却一生。
水镜中的人影消失在悬崖之下,浮丘无命收回了水镜,看向绛聿骁:“有何疑问?”
绛聿骁回神,望向府门方向,良久道:“国师为何会突然羽化?”
浮丘无命道:“触及天机,故遭反噬。”
绛聿骁诧异:“什么天机?”
“我只能说与国运有关,旁得便是我也不能说。”
绛聿骁沉默,故又问道:“我们为何不在雪听身边?她又为何会舍弃公主身份,当了个侠士?”
“他国强势崛起,力逼君林,连皇帝都要御驾亲征……皇都中仅余公主守城,至于她为何会当了个侠士,这是她的选择,我不知。”
闻言,绛聿骁挑出重点:“他国强势崛起?哪一国?何时来犯?”
妹妹固然重要,但在敌人来犯之际,国在家前。
浮丘无命并未明说,反而是让他去问裴灼兮。
绛聿骁口中正念着裴灼兮的名字,却见浮丘无命又说:“所以……面对妹妹的两种结局,你这哥哥,如何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