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谷川公平的意识在混沌中渐渐浮现,仿佛从深渊底部一点点被拉起。他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坐在一张单人沙发上。
沙发触感柔软,但冰冷得如同尸体,让他不禁打了个寒战。
周围的空气沉闷而潮湿,带着一种古怪的香甜气息,像是腐烂的花蜜混杂着湿泥的气味。
他努力聚焦后,眼前的一幕令他彻底僵住。
三张沙发呈品字形摆在他面前,每张沙发上都坐着……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存在。
他努力想让自己冷静下来,却感到喉咙仿佛被某种力量扼住,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左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鱼人般的怪物。
它的头部更像某种深海生物,宽大的嘴部布满锋利的牙齿,闪着寒光。
身体覆盖着湿润的深绿色鳞片,粘腻的液体从它的肩膀和胸腔处渗出。
鼓胀的眼睛无神地盯着某处,线虫在它的身上爬动,时不时钻入鳞片的缝隙中消失不见,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
坐在那个怪物对面的却是一具无头的尸体。
“他”穿着整齐的三十年代英式礼服,深色羊毛外套的纽扣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着金属光泽。尸体的颈部断口平整,但血肉仿佛仍在缓慢生长,蠕动着的线虫在伤口处游走,仿佛在一点点修补断裂的组织。
正对面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红发男人。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长谷川,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红发男人看上去约三十岁,皮肤白皙,面容英俊,五官深邃,鼻子与艾迪.康威有些像。
他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袖口随意卷起,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优雅。但那头红发中,隐隐透出一丝诡异的光泽,仿佛不是单纯的颜色,而是一种活物。
男人身旁摆着一台老式黑胶唱机,唱针划过唱片表面,发出低沉的摩擦声,随即响起一段熟悉的旋律。
oh the shark babe,has pretty teeth, dear
And he shows them pearly white
Just a jack knife has macheath, babe
And he keeps it out of sight
《mack the Knife》的歌声在房间中回荡,伴随着唱机微微的嗡鸣,旋律与歌词中的隐喻令人不安。(注1)
周围的环境逐渐清晰。熟悉的天花板、办公桌,还有挂在墙上的标语……这竟然是m县警本部?
“醒了?”
红发男人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说得是日语。
长谷川试图回应,却发现自己无法发出任何声音。嘴唇颤抖,额头渗出冷汗,整个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固定在沙发上。
“别紧张。”
红发男人抬起手,做了一个安抚的手势。
他的语气轻松得令人毛骨悚然:“没必要害怕。‘蛭子之渊’对新人总是很友善的。”
“放心吧,” 他微微一笑,靠在沙发背上,“你还没掉进渊底,只是……碰巧成为了一个开门的人。”
长谷川的目光游移,落在两侧的沙发上,鱼人怪物和无头尸体令他的头皮发麻,视线却无法挪开。
红发男人察觉到了他的注意,笑容愈发灿烂:“啊,对了,还没介绍他们。”
他指着左侧的鱼人,轻描淡写地说道:“这是我的祖先,一个倒霉的17世纪的荷兰水手。他当年不知好歹,与那些蛭子的眷属缠在一起,最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啧啧,真是可悲。”
“而右边的这位呢,”红发男人转向无头尸体,声音带着一丝嘲弄,“是我的曾祖父,理查德。他试图用一颗子弹结束自己的噩梦。结果呢?”
红发男人冷笑一声:“你看,那些线虫正在一点点修复他。他以为死亡是解脱,却忘了‘蛭子’从不会允许任何人逃离。”
无头尸体的断颈处开始缓缓蠕动,几条线虫在伤口边缘游走,将血肉拼接成新的组织。
长谷川的胃里一阵翻涌,却硬生生压下了呕吐的冲动。
“说起来这些线虫,他们本来是寄生在蠕虫身上,没错就是你看到的那些蠕虫。“
“那些蠕虫,原来都是……啊哈哈哈哈哈”
红发人努力捂住自己的嘴。
“至于你呢,公平先生,”他突然凑近了一些,目光炯炯,“你只是个游客,可惜你还不够幸运。”
“也许是血的原因吧,‘蛭子’还没有选中你。”
他从身后拾起一叠纸张,随手丢在长谷川的膝盖上:“这是我的新作,带回去吧。算是……你的启蒙吧。”
纸张落在长谷川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的手指微微颤抖,却始终不敢触碰那些纸张。
红发男人缓缓站起身,身形显得修长而瘦削。他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抬头看着渐渐塌陷的空间,语气轻快:“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整个空间开始剧烈扭曲,沙发、墙壁、天花板,甚至空气本身,都在向一个漆黑的深渊坍塌。
“再见了,长谷川公平先生。”
红发男人的声音在最后一瞬传入长谷川的耳中。
下一秒,长谷川的身体失去支撑,再次坠入无尽的黑暗。他的耳边充斥着线虫爬动的声音,眼前的世界彻底化为虚无……
注1:《mack the Knife》(刀疤麦克),经典的爵士乐和流行歌曲,原名《die moritat von mackie messer》,歌曲以轻松的旋律与暗黑的歌词形成强烈对比,描述了冷血而又魅力十足的无情的杀手如何以绅士般的风度掩饰他的罪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