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君子酒坐在一间卖羊杂碎的馆子里,等着跟她汇合的同伴。
冬季盛行食羊,这家小店座无虚席,室内酝酿着白蒙蒙的浓香。客人进了店要吃杂碎,厨子就把心肝肚肠都切碎了,齐齐整整卧进奶白的汤里。
最难得的是这家店还卖羊头,客人要吃便掀开盖子拎出来一颗,利落地剥皮拆肉,又用尖刀将脑壳打开,扯出羊脑和羊眼,全都码放在盘中端上去。
筋肉都堆积在一起,已经不复方才整颗羊头骨骼狰狞的模样,软烂糯香,光是看见都馋了。
要不是今天时间不够,君子酒非得点上一盘试试不可。她饮尽了碗底最后一点汤汁,就听见消息系统轻轻响了一声。用不着点开来,她已经看见街对面探头探脑四处寻人的邀月行。
她把碗放下,从店里出来,迎面就是一阵冷冽的寒风,可她不觉得冷,三两步就跨到对方面前。
邀月行冲她略一点头,两人并肩走进了旁边的一家镖局。
越溪寒已经在镖局的角落等着了,看见她们出现,伸手展示了手中写着数字的木制牌子。
“任务对象已经在后面等着了。”他简短地说,“帮他押完这趟镖,他就把道具给我们。”
“这么简单?”君子酒挑了挑眉。
“据说可能商场上的对手会搞小动作,他要求我们货物送达时完整度不能低于90%,核心货物不能损毁。”越溪寒的手指在任务面板上滑动,用平静的语气转达货主的意思。
邀月行轻轻嘶了一声:“就是说大概率会碰到劫镖的……话说起来他要送的是什么东西?”
“我看过了,是布匹。”越溪寒说。
“太好了,不是陶瓷一类易碎的东西。”邀月行松了口气。
系统跳出了已经接取任务的提示,君子酒随手把它点掉,跟着邀月行一路走到镖局的后院。后门附近,神情紧张的中年富商正在等待。
她瞟了一眼,大概是因为低级任务的缘故,要运送的货物不算太多,只装了两辆车,中间用钩锁连在一起。
只要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以他们的等级来说,这个任务其实算不上有多难。
看着面前的镖车,她突然想起前一阵子跟安息香去北边的时候,正好撞见双燕镖局的镖师被劫镖后求援的事情。
这是江湖上最近和少林寺失落的佛宝有了线索并列的热门话题。据说丢掉的这一趟镖是北疆荆氏坞堡采买的给老堡主友人祝寿的礼物,到现在都还没有寻回。
双燕镖局本就颇具威名,少有失手的时候,而荆氏坞堡从前也在武林中声势赫赫,曾经当过一段时间的北方话事者。
不过武林盟成立后,老堡主很识时务地主动带着手下的势力加入,换得了不错的名声。毕竟他的后继者身手一般,比起习武更擅长行商,荆氏坞堡不得已渐渐转型,在江湖中的地位也不如以往。
即便如此,丢镖也是头一等的大事,据说镖局的继承人燕飞月已经立即北上去跟荆氏坞堡那边商讨赔偿了,还挂出了悬赏。
同伴的谈话声拉回了她的思绪。“谁驾车?谁坐后面警戒?”邀月行摸了摸两匹被套在车前的棕褐色母马。
“我来驾车吧。”君子酒主动说着,从背包里摸出一把糖块,伸到马首下,它们舌头一卷就把糖块舔走了。其中一匹马轻轻打了个响鼻,另一匹则蹭了蹭君子酒的手。
“那我跟小寒坐后边。”邀月行利落地跳上了后面那辆车。看见他们准备启程,富商殷切嘱咐了几句,便目送他们离去。
两辆载满货物的辎车辘辘驶出镖局的后门,镖旗迎风飘展,君子酒把住缰绳驾马前行,笔直往城门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相当顺利,没有什么坎坷和陷阱,直到即将到达目的地的时候,才有一辆停在路边的马车上的车夫向她投掷了一把飞刀。
君子酒警惕拉满的直觉疯狂报警,她及时后仰一闪,躲过飞刀,同时抖动缰绳,喝令马儿继续快跑。但是货物沉重,马儿们再怎么努力,货车也无法飞驰远离追赶他们的敌人。
看见从路边马车上涌出的数名蒙面凶徒,君子酒有种第二只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后面的邀月行已经用不着她提醒,被她操控的暗器已经率先袭向凶徒。
旁边的越溪寒也抽出了刀,邀月行负责对付袭击的凶徒,他负责防范四周有人钻空子损毁车上的货物。
坐在最前面驾车的君子酒也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凶徒偷袭她不成,就想对着马匹下手。她大声提醒后面的队友们注意保持平衡,随后拉紧缰绳,强行停马。
两匹马惊叫着人立而起,恰好躲过了凶徒劈向它们脖颈的那一刀。他的进攻尚且来不及转向,君子酒已经拔剑向他扑来。
她刚对着意图杀马的凶徒捅了一剑,就听见越溪寒让她们对留意手想要放火的声音。这群凶徒见强抢不成,便想将货物就地损毁,幸存者从怀里掏出了点火的家伙。
邀月行摘下腰间的金钱镖,弹射出去,暗器嗖嗖不见踪影,再出现时已经扎进手持纵火物的凶徒腕上。对方大声惨叫,鲜血如注,手上的东西也跌落在地,脚步踉跄间被踩得七零八落。
战斗很快就结束了,对方团灭,他们的货物也没有太大的损失。君子酒看了一眼系统弹出的货物完整度提示,还维持在96%,大概是因为敌方人数众多,疏漏间盖着货物的油布上被砍了几刀。
既然里面的货物没有毁伤,就不是什么大事。邀月行走近货物检查一番,又掀开破损的油布看了看,突然啧了一声:“怎么下面这个箱子好像破了?”
她从缝隙里伸手进去摸了摸,迟疑道:“不对。锁头也松了,不像是刚刚砍的。”
越溪寒也凑过来:“怎么回事?”
邀月行挪开了一点地方:“你看看,这个位置油布根本就没被砍到,但是变成了这样。”
君子酒从前面走过来:“不会本来就是破的吧?”
“不是吧,验收方要是说是我们疏忽怎么办?”邀月行叉着腰怏怏不乐,“难道人家就是这么打算的,动过手脚栽到我们身上?真是个坑啊。”
“奇怪,我接镖的时候跟掌柜一起检查过货物,那时候还不是这样的啊……”越溪寒摸了摸下巴,“要把它抬出来看看吗?”
三人一致同意。君子酒在周遭看了看,确认附近没有其他埋伏,邀月行掀开油布,和越溪寒一起把那个有问题的箱子抬上来。
箱子的锁似乎是被强行撬开的,箱盖只是粗粗合拢。它被压在底下,要不是这场袭击让她们进行了复检,恐怕很难被察觉。
邀月行抓住箱盖的边缘,向上使劲。没有任何阻拦,箱子很轻易就被打开了。
几张脸庞挤在箱子上方,邀月行率先发出了疑问。
“我记得我们运送的是布匹吧?”她迷惑地说,“那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