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县,县衙后宅。天色微亮,徐世绩便已起身,身着一袭素色长袍,衣角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摆动。他端坐在案前,修长的手指随意翻着面前的户籍记录,眉头时而轻皱,时而舒展。
晨光透过雕花窗棂,在他脸上勾勒出明暗交错的轮廓。房内安静极了,只有纸张翻动的簌簌声。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一名侍卫匆匆而入,在门口单膝跪地,附在徐世绩耳边低声禀报着什么。徐世绩微微抬眸,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锐利,旋即又恢复平静,抬手示意侍卫出了房门,继续翻动着手中的户籍记录。
过了片刻,侍卫再次开口,声音沉稳:“启禀将军,人已带到正堂。”
徐世绩闻言,轻轻放下手中的户籍记录,缓缓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袍,神色平静,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
林安踏入县衙正堂,表面镇定自若,内心却如紧绷的弦,要说不紧张那纯粹是骗人的。他不动声色地环顾四周,只见屋内陈设颇为简陋,桌椅漆面斑驳,地面石板缝隙间长出几株杂草,足见这县衙久未修缮,好在大体结构还在,尚未破败。
林安正想着,堂内一阵脚步声传来,忙收敛思绪,整理好衣袍,抬眸望去。来人年约二十多岁,身材高大挺拔,面庞宽阔,额头饱满,浓眉下一双眼睛深邃犀利。高挺的鼻梁,微翘的唇角带着自信。肤色黝黑,黑发高束,身着铠甲,英姿飒爽,威风凛凛。
林安忙拱手作揖,脊背挺直,朗声道:“敢问可是徐将军?久仰将军威名,今日得见,实乃在下荣幸。”
徐世绩抬眸,目光打量着眼前的林安,并未立刻作答。片刻后,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有力:“阁下是?听闻你求见本将军,所为何事?”他一边说着,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到主位前坐下,身姿挺拔,气场强大,无形之中给林安带来了一股压迫感。
林安不慌不忙,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再次拱手说道:“在下林安,来自外地商户之家。久闻徐将军驻守昆山县,保一方平安,功绩卓着,特来拜访。此次前来,一是为表敬仰,二是听闻昆山县商机无限,在下家中有批货物,想与将军商议,看能否在这昆山落地经营,也为县中发展添一份力。”
说着,林安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木盒,轻轻放在桌上,缓缓打开,露出里面一对温润的玉如意,“小小薄礼,不成敬意,还望将军笑纳。”
徐世绩的目光扫过桌上的玉如意,神色未起波澜,嘴角扯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林郎君客气了,只是这昆山的买卖,可不太好做。”
林安心中一紧,面上却依旧维持着笑容,不卑不亢地回应:“在下知晓经商之路多有坎坷,不过正因如此,才更需要仰仗将军的庇护。我家在各地也有不少买卖往来,若是能在昆山站稳脚跟,日后往来商队也能为这县里带来不少人气与商机,于公于私,都是好事。”
徐世绩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打破了短暂的沉默:“林郎君倒是有几分见识,不过,这昆山眼下局势微妙,你这外来的商队,贸然进来,怕是容易惹麻烦。”
林安心里“咯噔”一下,意识到关键的试探来了,他微微躬身,诚恳道:“将军所言极是,正因如此,才恳请将军指点一二。若有任何需要林某效力之处,定当竭尽全力。”
他表面上镇定自若,实则手心已经微微沁出冷汗,静静等待着徐世绩的答复,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徐世绩摇了摇头,开口说道:“林郎君,不是本将军泼你冷水。在这昆山县做买卖,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你这初来乍到的,就算有诚意,也未必能扛得住。”
“况且,你准备在这昆山县做何买卖,需要给本将军送这等礼呢?”他指着那玉如意,声音低沉,眼神里满是审视,“莫不是觉得用这些俗物,就能轻易打通在昆山的路子?”
林安心里一沉,面上却笑意不改,不疾不徐地拱手道:“将军教训得是,是在下鲁莽了。但正因昆山局势复杂,才更需要仰仗将军的威名与庇护。”
他挺直腰杆,目光坦荡,“实不相瞒,在下家中经营药材生意。如今这世道,百姓对药材需求甚殷。昆山人口众多,周边村镇往来频繁,在下想在此开设医馆药铺,治病救人,也为本地添些福祉。”
林安顿了顿,又诚恳道:“至于这玉如意,确实粗陋,只是聊表寸心。往后若能承蒙将军关照,在下定当以实际行动,为昆山的安稳尽心尽力。”
“噢,原来竟是药材营生,这可是造功德之事呀,”徐世绩微微挑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语气稍缓,“只是这药材生意,门道可不少,桩桩件件都得操持好,稍有差池,砸了招牌不说,还可能误人性命。林郎君,你确定有这般能耐?”
林安深吸一口气,镇定自若地拱手回应:“将军所言极是,药材生意责任重大,容不得半点马虎。在下家中几代人都从事这行,从小耳濡目染,积累了不少经验。”
他微微欠身,神色诚恳,眼中满是敬意,“不敢欺瞒徐将军,此前我本与程将军商讨过此事,程将军也已应允,愿意为我在这一带开展药材买卖提供便利。只是这几日事务繁忙,未曾前来,等得空了,却听闻昆山县已由您掌管。我深知不同将军治理有方,各有见解,生怕贸然行事有所差池,所以今日特意前来,向您表明来意,还望将军能重新考量,给予在下一个机会,继续推进这药材营生,造福昆山百姓。”
徐世绩闻言,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很快又恢复成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哦?你与程将军商讨过?他应允了什么?”
林安心里一紧,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恭敬的笑容,不慌不忙地说道:“程将军答应为我提供些许便利,助我在这一带顺利开展药材买卖。如今听闻昆山换了将军镇守,我深知新官上任,必有新的考量,所以不敢贸然行事,特意前来向将军表明来意,恳请将军定夺。”
“你倒是识趣,还知道来请本将军定夺。”徐世绩身子微微前倾,目光紧紧盯住林安,“你口口声声说认识程将军,那你说说,程将军名讳是什么,又长什么模样?”
林安闻言,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他平日擅长察言观色,细细琢磨徐将军的反应,断定对方不会只因提及程将军就恼怒,如此看来,两人定是有交情的。再者,徐将军抛出这般考究的问题,不正说明他们关系匪浅?倘若二人有隙,此刻徐将军怕是早已满脸厌恶,哪还会耐心试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