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虑到去林邑寻找稻种的难度,张川柏同意陈元敬的捐资请求。
在太子面前提一提热心的大善人陈元敬,也不是不行。
陈元敬顿时大喜:“我家中还有朱砂矿,若贤弟炼丹或者配药需要,我可以低价提供。”
陈家真的有矿!
张川柏说:“不着急,我们一个个项目来。我不想占你的便宜。互助共赢,才能长久合作。”
陈元敬对张川柏刮目相看。
以往,他给官员送好处,对方都只嫌不够多。
年纪轻轻的张川柏,似乎真的不那么在意身外之物。
陈元敬和张川柏达成协议,又请求从农学院聘请几个技术顾问,参与两家合作的项目。
那些都是张川柏的大义子。
如此一来,张川柏不至于对项目的后续两眼一抹黑。
“陈郎君的诚意,我都知道了。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张川柏命人倒两杯酒,跟客人碰杯。
他这样驾轻就熟的姿态,真有大人的模样。
陈元敬感慨,将来自己的儿子,能有江都侯一半出息就好了。
……
把陈元敬带来江都的赵贞固,现在正在回春堂,焦头烂额。
“我记得,好像是寒症?不对,我再想想……”
赵贞固这几年学乐器、学书画、学经史典籍、又去当官,忙得没空学习药理。
现在,他绞尽脑汁回答医师的考问,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渗出来。
甄闻道气得要冒烟了!
赵贞固是他的大弟子!
他最初是碍于朋友的面子,收下这个学徒,也知道赵贞固将来不会做医士。
可是,赵贞固学成半桶水,不是丢甄家的脸吗?
“你这几年,都干什么去了?”甄闻道抚摸着胸口,顺一顺气。
“我当官,我学了很多东西……”赵贞固小声解释。
“你,你……你以后不许说是我的学生。”
“师父,不要啊!”赵贞固苦苦哀求,又看向黎平:“师弟帮我求情啊!”
黎平很淡定:“大师兄,是你不对。”
该!
让你以前逼我吃火药!
“师父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好好学。”赵贞固恳求。
这些年,他在外面交了很多朋友,经历很多事,却越发怀念在江都学医的日子。
就连最狡猾的远志,都在记忆中变得可爱。
气氛正僵硬的时候,新来的学徒进来说,张川柏到了,想跟赵贞固说话。
甄闻道瞪了赵贞固一眼:“明日继续考你。”
“是!”赵贞固如蒙大赦。
没当场被逐出师门,就还有挽回的余地。
……
张川柏熟门熟路走进回春堂的后院,朗声说:“医师也在!赵兄难得回来一趟,你们在叙旧吗?”
“对,对,就是叙旧。”赵贞固说。
甄闻道点点头,“你们聊。黎平,你跟我出来,我给贞固开一副药,你亲自煮。”
“是。”黎平低头偷笑。
张川柏不明所以,诧异地问:“赵兄生病了吗?”
“归脾汤。”甄闻道淡淡地说。
张川柏恍然:“归脾汤用术参芪,归草茯神远志随,酸枣木香龙眼肉,煎加姜枣益心脾,怔忡健忘俱可却,肠风崩漏总能医……赵兄年纪轻轻,想必不是崩漏,你有健忘症啊!”
药方歌诀一出,甄闻道看赵贞固的目光更加不善。
小三郎不是学医的,都比你懂得多!
赵贞固:“……”
我错了!
请江都侯别再炫了!
目送甄闻道离开,赵贞固拍拍胸口,擦着额头的汗。
“奇了怪了!我都是大人了,也当着官,怎么在医师面前,还像个孙子似的!”
“那是养成习惯了。”张川柏说。
“也对。我七八岁就来了江都,还是个小孩子,视医师为父。”赵贞固又心虚。
到底还是让师父失望了。
唉……这种事,不要多说,让小三郎看笑话。
他打起精神,问:“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我想谈一谈陈元敬。你了解他吗?”
“一回生二回熟!我们一起吃过饭,还同行一路,是至交好友!”赵贞固笑道,“他是蜀地有名的大善人、弱冠豪侠!”
张川柏坐着,听赵贞固讲“陈大侠”的事迹。
如他所想,陈元敬能够有那么大的家业,不会没有靠山。
陈家在黑白两道都有门路、有面子,跟朝中一些官员也有关系。
赵贞固总结:“陈元敬久仰你的事迹,说你是真正的侠义之士。我见他那么仰慕你,就把他带来了。”
张川柏说:“人家夸我,赵兄该帮我谦虚几句。”
“人家夸你,我当然是说‘对对对!你真有眼光!’。”赵贞固乐呵呵,“你是远志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啊!”
张川柏被夸得不好意思,转移话题:“他既然那么有门路,不必专门来给我送钱。”
“什么送钱?”赵贞固好奇地问。
张川柏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赵贞固笑道:“也不算送钱。你不是说互助共赢吗?他也是能挣钱的。再说,陈家虽然有些门路,但在真正的权贵面前,只是有钱的土豪而已。像长孙家的门,他就进不去。”
“我也不是真正的权贵。”张川柏说。
“像你这么年轻的朝请大夫,大唐只有一个呢!你声望高,做的事都是独一无二的,比真正的权贵还有份量!”
张川柏对自己的身份,还没有清醒的认识啊!
“赵兄不要这样夸我。”
“嗯!要谦虚!谦虚嘛!”赵贞固心情复杂,带着一丝酸气:“你还像以前一样平易近人,是好事啊!否则,像我这样的小官,哪敢和江都侯称兄道弟。”
“赵兄……你真的该吃药了。”
张川柏话音一落,黎平走进院子。
“大师兄,该喝药了!”
“你肯定偷偷加了黄连!”赵贞固反抗。
黎平沉着脸说:“大师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归脾汤怎么能放黄连?不合药性。再说,黄连也要钱的……喝完药,记得把药钱结一下。”
黎平跟赵贞固斗智斗勇斗嘴,张川柏微笑着走出去。
再次确认陈元敬的为人,合作更安全。
小心谨慎,总是好的。
说起来,历史上的陈子昂那么惨,最大可能是得罪了武则天的侄子武三思。
有武三思示意,一个县令就能让陈家家破人亡。
而陈家的亲朋好友,只能干看着,无能为力。
“扬州首富什么的……”
张川柏望了望天空,轻轻呢喃:“谁要这种虚名啊!人人都知道,我是平平无奇张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