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僧被逐出长安之前,李治到底还是找到了人来辨认。
把各个环节,都做得严谨。
将来才不会有遗憾。
他找的人,就是被俘虏的中天竺王阿罗那顺。
阿罗那顺冷笑:“那迩娑婆寐是骗子,连我都不信他。什么两百岁,他看着就不像个老人。”
当面对质,那迩娑婆寐狡辩:“阿罗那顺不信我,是他没有眼光,他若信我,就不会被人打败。”
天竺和尚坚持自己活了两百多岁。
还想着下一任皇帝即位后卷土重来。
李治:悬着的心彻底死了。
果然,就不应该对外来的和尚抱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相信此人能长生,不如相信秦始皇能复活。
李治没有把那迩娑婆寐怎么样。
逐出,就是逐出。
走吧!
这一条路不容易。
能走多远,看你的本事。
……
盯着天竺和尚的人还不少。
听说此人离开长安,张远志摩拳擦掌。
没别的想法。
就是看看能不能捡尸。
张川柏劝阻:“总不可能就在长安外面出事。他走得远一些,你怎么跟?”
大兄是官,不能擅离职守。
张远志遗憾叹气。
而朝散大夫王玄策就方便了。
他现在只有文散官的头衔,还没有具体工作。
相识一场。
送“故人”一程吧!
李治见张川柏的时候,感叹:“阿耶说,以后都不相信方士了。”
张川柏说:“身体不适就找医士看诊,我们大唐的医士,很谨慎的。”
李治点点头。
唉!
因为总有医士治不了的病,才会把希望寄托于神仙。
张川柏转移话题:“王玄策是个猛人。想一想,若是我,身在异国他乡,一个人逃脱,不一定有勇气和能力拉人回来反杀。”
但是王玄策做到了。
还把天竺各国中最强大的中天竺灭了,带回来献俘虏。
这一手绝地反杀,绝对是大唐外交典范。
李治哼哼:“可他居然举荐骗子。我跟阿耶说,既然王玄策那么熟悉天竺,今后就由他专门出使天竺。”
王玄策走的是“吐蕃——天竺”路线。
途经一座高高的山峰——萨迦玛塔(珠穆朗玛),穿过这座山峰的分水岭,抵达尼婆罗。
王朝散大夫,未来要走的路很艰辛。
张川柏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同情王玄策。
李治压低声音,促狭笑道:“从番僧那里搜出两份药,阿耶问萧瑀要不要试,萧瑀连连说不必。”
萧瑀沉迷佛教,屡次说要出家。
皇帝说,那朕成全你,你就出家吧!
萧瑀又不愿意了。
皇帝说萧瑀反复无常,顺势骂了萧瑀一顿,贬职夺爵。
不过,现在已经恢复了其宋国公的爵位。
“萧瑀那么信佛,却不敢吃番僧的药,阿耶又骂了两句。”李治笑着说。
张川柏:“……”
不管怎么说,目的达到了。
反正这一次,谁都不会吃番僧的药。
谁吃谁是傻子。
放下此事,李治让人取来天竺工匠做的蔗糖。
“天竺人用‘竹甑法’做的浅色精沙粒糖,梵语称为sarkarā,翻译作‘煞割令’。比以前的蔗糖精细,但还是不如你做的白糖。”
“虽然不如,但是各种糖按品质不同,价格不同,都有市场。”张川柏说,“各种制糖法,能丰富大唐的糖文化,也帮助种甘蔗的农人获得收入。”
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白糖。
粗炼的糖块、黑糖、红糖,也是好东西嘛!
李治想起张川柏说,跟陈元敬合作卖糖的事,又多问几句。
张川柏回答:“之前朝廷不是迁徙了一批高句丽人去岭南种甘蔗吗?陈元敬去岭南收甘蔗炼糖。”
李治好奇地问:“不知岭南的甘蔗,和扬州相比如何?”
张川柏很有信心:“岭南的气候,种出来的甘蔗含糖量高,最适合熬糖!”
糖的产量增加,受益的不是一家两家。
对朝廷来说,糖可以成为战略储备物资。
开发岭南,能够增加可耕种的土地。
当中原的土地分无可分的时候,需要更大的生存空间。
李治若有所思,想到更多的事情。
开拓,是必须的。
超越阿耶的功绩很难,但他至少不能做得太差!
李治,也想封禅泰山呢!
……
盛夏炎热的天气,最舒服的当然是终南山的翠微宫。
张川柏出城之后,不禁提高了小红的速度。
最近走到哪里,迎接他的都是灼灼的目光,若是乘马车,一不小心就“掷果盈车”。
夏日瓜果多,不算贵。
但是一个大寒瓜当头砸过来,还是得敏捷地躲闪~~
张川柏合理怀疑,“看杀卫玠”的卫玠,不是被人看死,而是被人砸死的~~
还是躲……躲不了。
他今日不是要去翠微宫,而是去行宫附近的晋阳公主别院。
和城中规制严谨的府邸不同,终南山下的这处公主别院,依着山势而建、错落有致。
附近还有一些达官贵人的别院。
比如,皇帝曾下令在此为马周修建别院、让马周安心静养,可圣恩终究留不住马周。
到了公主别院门口,不等张家奴仆递上请帖,就有公主府的人迎上来说:“张郎君来得真早!”
“早?”
“是!公主今日邀请的,都是熟人。张郎君是第一个到的。”
张川柏“哦”了一声,“可能是我的小红跑得快。”
小红得意地喷了喷鼻息。
公主府的人看着英俊的少年郎、同样俊美的红马,忽然有种“真配”的想法。
宝马配英雄!
有人牵走小红,张川柏跟着仆从往别院走。
这个别院的风格,跟翠微宫相似……都种有许多常见的蔬菜瓜果、有葡萄藤。
张川柏走到一处挂满藤蔓的凉亭前,一个穿道装的女子背对着他站在那里,正在欣赏景色。
“公主,张郎君提前到了。”
奴仆禀报。
张川柏瞬间有点尴尬……好像自己很着急的样子。
公主一时没有说话,奴仆静静守在一旁。
张川柏平心静气,悄悄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凉亭前面是一片瓜田,不知道有没有猹偷瓜。
张川柏正发散思维,晋阳公主转过身,语气平缓:“听闻张司议郎跟太子很亲近?”
张川柏坦然说:“我是东宫左春坊司议郎,岂能跟太子不亲近?”
……我要是跟其他皇子亲近,才有大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