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荷玉静静看着捧在手心养大的女儿,嘴角勾起一抹释怀的弧度。
“没什么,只是对你的一番叮嘱罢了。”
连结发十几年的枕边人她都看不透,足以证明她的眼界并不算太高。
而面前的女儿,眼底虽有着关怀之意,却意不达眼底。
会不会和南峰一样,南雪对她的关心也只是表面?
在她心中还是三皇子妃的身份重过一切。
不过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不管他们父女二人是真心还是假意,她都不在乎了。
女儿若真有这般深沉的心计也不失为一件好事,至少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倒是仲儿......
李荷玉万分不舍地走向南仲,蹲下身握住他的手,眼泪几乎止不住,“娘的仲儿啊。”
望着满眼悲痛,眼中戾色全无的母亲,南仲抬眸落泪,“娘......”
一声久未的娘让李荷玉展露笑颜,她摸了摸南仲的脑袋,将他紧紧拥入怀中。
无法看到仲儿娶妻生子,是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南峰的做法看似给她留了条活路,实际却是逼着她去死。
以嫉妒之名休离出府,她将沦为遭人唾弃的妒妇。
家中双亲皆已不在,如今的李家是兄嫂当家做主。
他们夫妻二人势利又贪财,得知她失了尚书夫人的身份,必定会逼她交出嫁妆才肯收留她。
被休弃的女子本不会归还嫁妆,但碍于雪儿和南家的颜面,南峰不会贪了她的嫁妆。
携带嫁妆回府,她无力保全。
有朝一日,彻底失去价值,李家和南家都容不下她。
与其像个丧家犬一样,去搏一个几乎没有可能的未来,倒不如现在就了结自己。
与儿女简单做了诀别后,她起身望向南峰,眼中再无半分眷恋。
“夫妻十几年,我从不后悔与你相知相识。”
南峰缓缓朝她走去,这样的李荷玉让他很不习惯。
李荷玉再道:“其实……今日即便你没有写下休书,我亦不会让你进退两难,陷入绝境,可你还是选择伤害我。”
“夫人......你信我一回,就一回可以吗?”南峰眼中带着恳求,尝试着去牵她的手。
李荷玉侧身躲开,眼中尽是决然,“晚了,看透猛虎的真面目,如何还能在猛虎身旁继续酣睡?”
南峰能舍弃她一回便能舍弃她第二回,她李荷玉本是尚书府千金,是爹娘的掌上明珠,岂可受这般折辱?
休书一下,满京城人尽皆知。
往日里与她交好的夫人们会怎么看待她?与她不对付的那些人又会如何嘲讽她?
眼中的决绝愈发浓烈,李荷玉拔下头顶的红宝石蝴蝶簪。
簪身为赤金,金贵却不算精致。
这是当年大婚之时,南峰送给她的定情信物。
一根不算精致的簪子,却是他苦学整整三个月才得以完成的心血。
只是从未想过她当成至宝的簪子,有朝一日竟会成为夺走她性命的利器。
一根簪子既见证了他们的开始,也见证了他们的结束。
直到这一刻,南峰才意识到她想做什么。
汗珠从额头滚落,双腿像生了根一般,想要往前却无力从心。
“夫人,你别做傻事,为夫不能没有你啊。”
李荷玉望着他,唇畔扬起一抹没有感情的弧度。
多么动听的情话啊。
若是以前,她定是毫不犹豫就信了,可经历过他狠心绝情的一面,只会觉得他的行为尤为可笑。
“南峰,我承认我本不是什么良善之人,可对你我自认为仁至义尽,不曾有过丝毫亏欠,念在我真心实意待你的份上,照顾好我们的一双儿女,来生来世,愿我们不复相见。”
李荷玉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惊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电光石火间,高高扬起的金簪调转方向,狠狠刺向南絮。
“南絮,我要你跟我一起下地狱。”
唯有带走南絮,她的一双儿女才能相安无事地奔赴自己的将来。
南絮冷冷看着扑向自己的李荷玉,眼中戾色不觉加深。
本不想在仲儿面前沾染他母亲的鲜血,奈何李荷玉贼心不死。
“母亲不要,大姐姐小心。”南仲惊喊一声,眸子里都是震惊。
为什么会这样?
母亲杀了大姐姐的娘亲已是理亏在前,她为何还要伤害大姐姐?
这样的母亲好陌生,也面目狰狞得让他害怕。
就在李荷玉扑到身前时,南絮侧身闪开,并暗暗转移她的手。
握着金簪的手调转方向,偌长的簪身全部没入李荷玉的心口。
她瞪大双眼,再难忍住心中的酸涩和痛楚。
孩子,娘没用,今后的路你们只能自己去走了。
李荷玉软软倒在地上,眼神渐渐涣散,“仲儿,雪儿......”
“娘......”
“母亲......”
南雪与南仲齐齐奔向她。
两人一左一右将她慢慢扶起,看着她潺潺流血的伤口却无能为力。
“快找大夫,快去找大夫。”南仲失声吼叫。
“来不及了,雪儿,仲儿,你们姐弟二人才是至亲,要牢牢记住......娘亲的话。”
“不,娘,你为何如此决绝,难道你不信女儿会让你重返南家么?”南雪脸上挂着泪痕。
“不了,娘对南家已经失望,这样......也挺好。”李荷玉呕出一口鲜血。
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刻,她用尽所有力气抬眸看向南峰。
朦胧间似乎见到他脸上的纹路渐渐淡去,鬓边生出的白发也重新变回青丝,一如两人初相识的时候。
可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她不会再拿自己的终身去赌一个男人的良知。
南峰隐藏得极深,他以为所有人都不知道他内心的阴暗,可她却看得一清二楚。
宴会上的相遇确实是偶然,可第二日的搭救却是有意为之。
她见过温言月,半边脸美艳至极,半边脸丑陋不堪。
以南峰那心高气傲的性子如何能与她厮守一生。
所以得知自己有机会接任兵部尚书,他就将自己当成最大的目标。
若非事先有过了解,他怎么可能做到事事都如自己所愿,就连她的爱好都了如指掌。
还有温言月的死,她不信南峰半点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