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第一节课下课铃一响,老师那最后一个尾音刚刚落下,付遇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轻轻地活动了一下那有些僵硬的肩膀,舒缓着身体的紧绷感。
顾礼安也悠悠地从睡梦中转醒,他的双眼迷蒙惺忪,他缓缓坐直身子,脸上还带着一丝未睡醒的迷糊,整个人都散发着慵懒的气息。
他这一连串的动静,自然而然地引起了旁边付遇的注意,她扭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快速别过头去,忍不住在心里暗自嘀咕:“睡了一上午就算了,下午又接着睡,现在还这么一副萎靡不振、没精打采的样子,真不知道他每天晚上到底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程澄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手里拿着水杯,拍了拍付遇的肩膀,欢快地说道:“遇遇,下节课就是体育课啦,咱们赶紧准备准备。”
说着,不由分说地一把拉住付遇手腕,就要往前拽。
付遇被程澄突然一拉也是措手不及就跟着走,走到走廊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连连摆手拒绝,“我还不能上体育课。”
程澄一脸的迷惑,停下脚步,疑惑“为什么呀?”
付遇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腿,接着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小步,抿了抿嘴,“我腿还没好利索,医生说不能剧烈运动。”
程澄也低头看向付遇的脚,回想起前几天,楼梯上的情景,当时只听说付遇说是上楼梯拉伤了,所以程澄以为只是简单的拉伤,也没有多问,没想到这么严重。
程澄看着有些无措的付遇,虽然好奇怎么受伤的,但是觉得不应该多问。
于是拉着付遇的手说道:“遇遇,那也别自己在教室待着,多无聊呀。反正体育老师体育课都只上半节课,后半节课自由活动,到时候我带你好好逛逛。”
付遇自然是拗不过程澄的热情,轻轻点了点头。
体育课的铃声响起,同学们迅速在操场上集合。
付遇则就近找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神情略显落寞。
她能察觉到同学们的目光纷纷投向自己,这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仿佛自己是一只离群的孤雁。
江时亦看到对面的付遇,满心疑惑地问道:“付遇怎么坐那里?”
程澄赶忙回到:“付遇说腿之前受伤了,现在还没有完全好,所以目前没法上体育课。”
顾礼安不禁想付遇一直丢在课桌角落里的止痛药。
付遇觉得置身于这众多目光的聚焦之下,她感觉自己就像动物园里被众人围观的动物,那种无处可逃的窘迫感又一次让她无所适从。
她强装镇定地低下头,试图躲避这些如芒在背的视线,心里越发别扭起来,双手紧紧抓住椅子的边缘,她有些后悔跟着程澄来操场了,早知道还不如一个人在教室里坐着来的自在。
那几个月也如今天这样,病床,轮椅为伴。
医院里,医生护士,目光始终围绕着她;
家里,父母哥哥,视线从未从她身上移开;
康复中心,治疗师,无时无刻不紧盯着她。
她无时无刻都处在他人目光的包围之中。
就连平常最为简单的出门,她也成为了需要给予特殊待遇的特殊人群。那时候的她讨厌这种特殊待遇,她感觉自己成了一个异类。
每一次在他人同情或怜悯的目光下,她都觉得自尊被狠狠地踩在脚下。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个透明的牢笼之中,没有丝毫的隐私和自由。
另一边,体育老师开始组织同学们进行热身运动,大家的动作整齐划一,而付遇却显得与这一切格格不入。
她静静地坐在那里,目光游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突然,旁边的椅子传来一阵轻微的声响,付遇下意识地转头看去,只见程澄坐了过来。
程澄的表情显得有些怪异,付遇不禁满心疑惑,问道:“怎么了?”
程澄撇了撇嘴,又生气又意外地说道:“社会哥威胁我 ,说我肚子疼,让我过来休息,不然放学就揍我。”
付遇一听“社会哥”三个字,便知晓说的是顾礼安,当即朝正在做热身运动的顾礼安瞄了一眼。
顾礼安察觉到了她投来的目光,忙不迭地别开。
付遇见他居然不敢看自己,暗自思忖:他还心虚了,早上刚进办公室,现在又恐吓同学,轻哼,“我待会儿,一定要教育教育他怎么尊重同学。”
程澄听闻,整个人愣了一下,惊呼道:“教育顾礼安?!”
付遇重重地点了点头,捏起拳头,一脸坚决地说道:“我待会就让他的脸尝尝十几年铁砂拳。”
程澄没有想到付遇为了自己,竟然敢揍顾大校霸,感动的一把抱住付遇,“遇遇,没想到你会为了我,揍顾大校霸,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小姐妹。”
对面热身运动的几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江时亦越看越不对劲,连忙说道:“唉唉唉,对面怎么还抱上了?老顾,是你刚刚说的有问题,还是我传达有误?我觉得肯定是程澄理解错了。”
顾礼安皱了皱眉,没好气地说:“老子怎么知道。”
在顾礼安的记忆深处,付遇天生就是注定要站在聚光灯下,永远是人群中最为耀眼的存在。
当他第一次目睹她真正意义上的逃避时,是在高二那天放学之后。
而今天,已是第二次。
顾礼安不禁回想起,她刚刚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儿,虽然看似平静,但顾礼安心里却很清楚,此刻的她需要有个人陪在身边。
顾礼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在了江时亦斜对面程澄身上。
“咳咳,……时亦。”顾礼安轻轻地瞥了一眼旁边心不在焉做着热身运动的江时亦。
“!”江时亦瞬间像被电击了一般,立马精神抖擞起来。
难以置信地看着旁边的顾礼安,怀疑自己耳朵似的说道:“……顾哥,您刚刚有在叫小的吗?”
“……”顾礼安无语地白了江时亦一眼,“你整天怎么这么多戏码?”
江时亦立刻反驳道:“老顾,我这反应再正常不过了好不好,你刚刚居然对我用了爱称,爱称呀,一年都难得听到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