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搞懂林泊这么做的目的，但温樾还是尊重了他的想法，和他一起找了个地方将笔记本和那堆资料都藏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林泊礼貌的为钻到床下去的温樾递上一瓶床头上摆着的未拆封的矿泉水，“辛苦了。”
“……没事。”温樾拍了拍身上的灰，接过他的水喝了一口，“我们现在不看吗？”
那堆资料他们都还没看完，现在两份都藏了起来，还真连什么都不知道。
“先看着志愿手册吧。”他拿起那本崭新的志愿手册，抬头看了眼钟表上的时间，“快九点了，你来的早吃饭了吗？”
温樾摇了摇头，“没有人来通知我们可以去吃饭，我也就一直没动。目前整座疗养院我也只对男生宿舍有了大概的了解，也是奇怪，到现在都没传来什么大动静，一点声响都没听见。”
他望向窗外，窗外是一片绿荫，他们楼下正好就是一片看起来没那么新的绿野，窗户正好被一棵茂然生长的枣树给掩盖着。
疗养院难道该这么安静吗？
林泊不好说，他没去过这种地方。不过目前看来这栋楼好像并没有其他人，那就间接的说明他们大概率还处于疗养院的外围。
要想进去内里，那就只能等开始志愿服务的时候才知道了。
“李以末。”他突然出声。
温樾喝着水差点没反应过来这是在叫他，被水呛了一口，有些水渍溅到脸上，“怎么了？”
“把笔记本拿出来吧。”
温樾:“?”
看他瞪大了眼睛是真的不明白，林泊淡淡道:“开会可能会用到。反正你衣服都脏了，忍一下吧，辛苦了。”
温樾:“。”
好嘞！
不懂不理解但可以支持。
★
九点四十的时候，门外响起了隐约的脚步声，已经有人开始陆续的离开往楼下走了。
林泊套上志愿服，蓝白相间的志愿服显得他有些清瘦。他与温樾对视一眼，也跟着出了门。
一楼大厅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有男有女，大部分都穿着志愿服，有些没穿的觉得自己有些突兀，又慌里慌张的跑上楼。
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说话，护士长不在，诊导处的护士也不在，大家看上去都对接下来要干的事与将召开的会议有些惴惴不安。
林泊和温樾找了个角落位置蹲着，拿出从诊导处薅的笔，在笔记本的第一页写下了“第一次会议”五个字。
温樾瞥到他的动作，不经意问道:“这么努力，还要做笔记啊？这是什么隐藏线索吗?”
他也没打听到这一条啊。
“不是。”林泊写好字把笔收了回去，“你最好也写，这本笔记本关乎到评分，可能会检查。”
“真的假的?”温樾将信将疑，“那你从哪里拿的笔?我没在房间发现啊。”
少年对着诊导处扬了扬头，“自己去拿。”
他就是那么不经意的，在护士抽开抽屉给他拿笔记本和资料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那里摆放着的一大堆未开封的笔。
所以笔应该是需要自己寻找的，不然连写记录这一关都过不了。
温樾去拿笔了。
林泊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放空了大脑。
好奇怪。
突然，他感觉身边有个黑影照了下来，随即耳边出现一道有点熟悉的声音，“小帅哥怎么一个人发呆?你的守护骑士呢？”
是莫橙花。
他对着林泊眨了眨眼，和在外面的造型不太一样，脸没变，但是头发变成了黑色，脸上的妆也退了，露出几分清俊。
可林泊奇怪的觉得，在玩家大厅的那身炫丽的装扮更适合他一些。
“程致。”他先道:“你的名字呢？”
“唐秋时。”林泊的目光从他身上扯开，落到了那边正想方设法不引起他人注意去拿到一支笔的温樾身上，“你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吧？”
他这句话已经是隐晦的在说，是不是与他一起的，二人中间有祝衔的插手，但不代表他们之间有需要争抢的利益。
莫橙花脸上的笑更深了几分，他没有回答是或不是，只是说道:“我们应该是一个校长。”
都是因为祝衔而来。
林泊来这个副本，是因为祝衔用利益诱惑他。莫橙花来这里，只是因为他是【布鲁克林黎明】的人。
护士长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眼里。
莫橙花撑着地板站起身，拍了拍手掌的灰，扭头看了眼林泊，见他手中捧着黄封皮的笔记本，翘了翘唇角，“聪明的小帅哥。”
小帅哥没回答他，超级酷的拿着自己的本子绕过他往集合点走去。
系统:【拜托，这样无视别人真的超酷诶！】
……
来的还是只有护士长胡艳芳一个人。她那犀利毒辣的眼神扫过面前的人，被她盯上的人就像是被毒蛇给咬了一口后背发凉。
众人自觉的站成了一堆。
她说道:“现在十点了，我们将要开会！先来点个名！”
“安思洛！”
“程致！”
“吴凯！”
“李以末！”
“唐秋时！”
“……”
就在她将要把名单念完时，楼上门口突然冲进来几个人，有男有女，他们慌慌张张的跑到队伍旁边，喘着粗气，“报告！”
所有的人目光都落到了他们身上，就连林泊也不例外。
他看了眼诊导处的表，现在是十点九分，已经迟到了九分钟。
气氛格外冷清，这些来迟的人连话都不敢说一句，吓得冷汗都要落下来了。
护士长冰冷的眼神从他们身上划过，冷笑道:“第一次开会就敢迟到，我看你们是不想待下去了吧！就算是条狗也该知道遵守时间观念是最基本的礼貌吧！为什么什么别人都不迟到，就你们迟到！”
这堆人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低着头说不出话。
只是胡艳芳也就这么不留情面的骂了他们一顿，在那之后就让他们回到了队伍里，并未作出什么实际性的惩罚。
他们松了口气，立刻感激的对着胡艳芳鞠躬道谢，挤进了队伍里。
就这么结束了吗？
林泊有点惊讶。
他不觉得就该这么简单的结束，几个学校内都有特别说过不允许迟到这一点，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些迟到的志愿者?
“今天这个会议主要交代一下你们这些志愿者在疗养院里要做的事情！”
胡艳芳的声音大了许多倍，现在没人说话，她的声音回响在整个大厅之中。
“第一，你们志愿者的工作并不是很多，主要就是负责辅佐医护人员进行工作。四十五个人，分成五个队伍。一队负责跟在医生身边，二队负责跟着我，三队平时监督病人们活动，四队打扫卫生，五队固定巡逻，每个队伍都会有人带着你们熟悉这些步骤。”
“队伍已经分好粘贴在了公告栏上，你们自己去看。”
“第二，每支队伍每天都要派出一个人组成晚上的守夜队伍，守夜队伍需要监管整个疗养院的运行。”
“今晚的守夜队伍是刘炜，唐顺利，王南南，林未佳，还有……唐秋时。”
林泊眉心动了动。
如果他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被念到名字的这些人，包括他在内，好像都是那份志愿名单上，名字后面被打了勾的人。
这是提前就决定好了的人选吗？
“第三点，以后每次开会都要把自己的笔记本拿上！”她这句话格外的针对某些人，就差指着温樾这个带了本子还冲在了前面的人说了，“每次会议都要记录！”
此话一出，人群中浮现出一些喧哗。
林泊清楚的听见他的身后有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讨论着笔记本这个东西，有些人甚至连笔记本的存在都不知道。
“简单的几点就是这样，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有！”有个锅盖头的男生立刻举起了手，“吃饭是怎么安排的呢？我们一直都没吃饭。”
“食堂每天九点钟关门，九点钟之后不允许进入食堂！自己找时间去吃饭！”
护士长用力的一拍桌子，“在疗养院里面，什么都要听我的，不要有什么叛逆的行为！你们乖乖做事，我们也不会刁难你们！听懂了吗？！”
回答的声音稀稀疏疏的，真正用了心的没几个，“听懂了！”
“现在其他人马上都回宿舍去，晚上不能出来，明天按时出现在这里！”胡艳芳尖利粗哑的声音阴恻恻的，“今晚守夜的人留下来，十分钟之后在这里集合！！！”
她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了诊导台坐下。
一直集中在身上的压迫感终于消失，其他人也松了口气，松松散散的往自己宿舍走。
林泊正打算离开，就听见身后传出声音不小的叫嚷声，“真他妈烦人！老妖婆敢骂老子，老子一定让她好看！”
“你别冲动啊。”有人劝他，“我们才来，很多地方都没搞懂呢，你冷静点。”
那个男人很不耐烦，“他妈的谁知道，老子计划九点五十五在下楼的，结果他奶奶的那门怎么都打不开，我真的服了。等到十点多我再去开门，门一下就被老子拉开了，什么破门啊！”
“是啊，我那个门也是这样。”
“烦死了第一次开会就迟到，果然是个破疗养院，设备老旧房子也老旧。”
听完故事，林泊自然的从他们身前走过朝着公告栏走去，当做自己是自然路过的。
公告栏上粘贴着好几张纸，正是本次的志愿小组的划分。这像是随机打乱的，看不出一点关系依据。
林泊在第三队，温樾在第四队，莫橙花在第一队。其余的人里，他没有再看到任何一个相熟的人。
祝衔不是说这个副本是关闭后的第一次开启吗？ 为什么来的人还是不多?
……
大厅里的人很快就走光了，只剩下被选中的那五个人。
“跟我走吧。”
护士长冷冷的瞪了他们一眼，看见林泊手中的笔记本，哼了一声，“老实点。”
她领着他们穿过一条裸露在夜幕之下的大道，隐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疗养院内幕，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
路灯摇摇晃晃的站在大道两边，破旧的生着红锈的铁门随意的向两边展开，一根粗大的铁链挂在左边门上。昏暗的灯光照亮铁门后的路，又走过一段青苔横生的石板路后，总算到了真正的大楼前。
这是一栋典型的巴洛克式建筑，几根粗大的圆柱支撑着上方的一个阳台，墙壁雕刻着繁杂富丽的古希腊神话雕像，曲线凹凸有致。只是这座建筑已经很久远了，本该是白色的墙壁下方已经爬满了绿色的藤蔓，短的能碰到窗户，长的已经顺着圆柱攀爬上去，整座建筑物都快要被这绿色的枝叶给吞噬掉。
——这藤蔓长得真好。
林泊下意识的多看了一眼，他只是想起了自己逆世界里的那些乖巧的藤蔓。
“这些草都是我们辛辛苦苦养出来的。”护士长冷不丁出声道:“这里本来是一块荒地，都是我们给它翻新施肥浇水，它才能长成的那么好。所以这里你们平常不能动，我们也不会叫你们动。”
众人连忙点头，林泊也收回了目光。
一进大门，那股湿漉漉的感觉就袭满了全身，里面的装潢同样破旧不堪，正中间是一张办公前台，后面是紧闭的铁栅栏，两边往别处去的小道也都用铁门阻拦起来。
严严实实的，让病人没有一点逃出去的机会。
“这边晚上的锁门工作由我们负责，中间过去是大堂，平时病人们就会在那里玩耍，明天三队的人就会守在那里。”
“左边通往食堂，吃饭时会组织稳定的病人一起在那儿吃饭。右边通往楼上，病人住在二楼和三楼，四楼就是护士护工和医生的休息室。你们只能在三楼以下待着，不许上四楼。”
她边说着，边从兜里摸出一大串钥匙，在手里摆弄着，“每晚守夜的队伍食堂去一个，大堂一个，这外面一个，二楼和三楼分别一个，你们自己选吧。”
“我要大堂！”那位名叫王南南的女生迅速举手，她看上去很害怕，唇色都有些发白，“我守着大堂就好。”
林未佳也跟着说道:“那我要这外面吧。这里还有外面的路灯应该都不会关灯吧?”
“不会。”胡艳芳有点不耐烦，“你们住的那栋楼晚上会关灯，这边一楼都不会关，其他的都要关。”
此话一出，刘炜立刻举起手，比唐顺利就快一秒，“我要食堂！”
唐顺利只得讪讪的低下了头。
“行，那你们俩呢？要分一下吗？”胡艳芳分别用钥匙打开铁门，转头看着仅剩的林泊和唐顺利，“你们自己决定。”
“都可以吧。”唐顺利的肩已经塌了下来，按照护士长的话老说二楼和三楼都会关灯没什么区别，他看了眼林泊面色如常，动了动唇，“我要二楼吧。”
至少二楼离一楼近些，出什么事跑得更快。
林泊着实无所谓，“那我三楼。”
“好。”胡艳芳把右边的门给推开，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手电筒，往楼梯上走了两步突然回头说道:“我们这电压不稳，所以一楼可能会出现断电的情况。”
看着那三人脸色瞬间变化，她诡异的勾了勾唇瓣，“所有守夜人困了都可以睡觉，等听见了什么声音再爬起来也行，我们不会检查你们有没有认真工作，你们自己老实一点。”
说完，她率先点亮了电筒往楼上走去。
通往楼上的楼梯是绕圆向上的，林泊数着大概经过一百八十度的转弯之后他们到了二楼。
“你去吧。”
胡艳芳回过头看向他们，那张瘦骨如柴的脸颊在唯一的灯光下照射的有些恐怖，她对着唐顺利道:“这里有公共座椅，你可以躺在公共座椅上睡。听见了什么声响也不用怕，那只是病人在发疯而已，睡你的。”
唐顺利咽了下口水，紧张的点了点头，借着胡艳芳的手电筒光，扶着墙往挨的最近的公共座椅走去。
看着他坐下后，胡艳芳带着林泊继续往三楼爬。
这段楼梯似乎又加长了，阴暗又窄小的楼梯间只剩下两道脚步声，胡艳芳的高跟鞋踩在地上声音格外的响亮。
忽然，前面的人踉跄了一下，作势就要往后面倒，林泊下意识扶着她的胳膊，温声道:“小心点，可以慢慢走。”
胡艳芳冷着脸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毫不留情的把胳膊从他手里拽回来，继续领着路。
林泊背着双手跟在她身后，指尖轻轻的捻了捻，他没感觉错的话……刚才那只胳膊没有一点肉感。
是纯骨头，还只是一张皮裹着的骨头这就不清楚了。隔着衣服，触觉的差别还是会很大。
再走过一个三百六十度之后，他们总算站上了平底，瞬间那股微凉的风吹走了小空间带来的不适感。
“你就在这里。”胡艳芳放低了声音，或许是怕打扰病人，“这里有些病人会更加凶一点，不要管他们，当做没听到。”
“好的。”林泊点点头。
“没什么事你就坐过去吧。”她用手电筒的光指着蓝色的公共座椅，“我现在有点光你能走快一点。”
林泊指尖抽了一下，垂下头，“好。”
他顺从的跟着光线走到了那边去，成功站在了座椅面前，回头看向胡艳芳，“你住楼上吗？那您走吧，我就坐着。”
他脸上带着点笑，看上去真诚又善意。
胡艳芳没再说什么，眼神上下扫视了他一番，转了个身继续爬上了楼。
最后一缕明亮消失，林泊脸上的笑彻底淡了下去，他等了两分钟，确定胡艳芳没有要下来的趋势，立刻从兜里掏出手机，将手机光调到最暗，仔细的照着周围。
万幸，他出门前在自己那个包里乱翻的时候翻到了手机，没被收，也没信号，点开那些应用是一片白屏，唯一一点好处就是那充足的电量。
他背过身，半蹲下来，借着手机灯小心的照着眼前的铁门——那一间间病房通用的门。
突然，身后传来一道微小的气流，林泊立刻关上手机。下一秒，颤颤巍巍的声音叫出了他的名字。
“……唐秋时。”